蓄着白须的老头等了许久,都不曾听见有人喊他、问他,只能无奈的放弃老神仙模样,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望少年来得方向偷瞄上一眼。
这不看还好。
这一看可把他气得半死,因为他发现那个被自己称作小王八羔子的白衣少年郎,已然经过摊前,却没有丝毫驻足停留的打算,而是继续前行。
老道士顿时气呼呼,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般,再心中暗骂:“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羔子,老道士我这一把老骨头在这里风吹日晒了七天六夜,就是为了给你送上一卦,可你倒好,连句慰问的话都没有,还要将手中那玩意送给那个不期大道却学人家谈情说爱的不思长进的老家伙。这不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啊!”
实在看不下去的老道士,再次闭上眼睛,同时高声念道:,“状元本是人间子,奈何多事远黄门;名落孙山皆看破,越女湖中遇红颜。”
正往前走,白衣少年郎听得那正在闭目养神的老先生突然朗声而语,那份好奇之心也跟着一下上来,不由得放缓脚步,想要听一听这位穿得不太体面的老先生想要说些什么?
当然,他的脚步放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好奇心,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已经猜到老道士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只可惜,那位老先生只说了这么四句有头无尾的诗,便不再言语,依旧在那里半蹲着,闭目养神,保持着一副高人模样。
使得少年郎立时迟疑不定,走还是不走,反而成了个难题。
毕竟,眼前这人是传说中的算死命,他突然开口,便也预示着这可能是自己的一个个生死大关。
当然,他是有选择的。走了,至少他还可以自我安慰,那算死命刚刚的话不是对自己说的。不走,上前问一问,万一问出个活不过三天的好歹来,他不是更加焦虑郁闷。
一向不信因果的白衣少年郎突然觉得那位能说出“出门前,一定没看黄历”这句话的人,说得,是真他娘的有道理,他肯定是也亲身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倒霉事,才能总结出这么有哲学道理的话来。
内心里挣扎了许久,最终,白衣少年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下定决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大阔步的抬起腿,就要按照既定的方向离去。
可接下来,却让他如遭雷击,怔怔不敢动弹。
可谓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会元,不打算上前来问问嘛?”
等了半天,不见少年郎有任何动静的老道士,终究没忍住,不再装什么世外高人了,赶紧先开口问道,生怕那小子给跑了,最后再给自己来个七天六夜的半蹲,唉,这种强身健体的气力活,想想都挺累人的,适合折腾年轻人,自己这老骨头可不想折腾一遍了。
同时,老人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名声,好像也并不怎么响亮?更是怀疑这里的史书的普及性,好像并没有多少影响力?
怎么连个被记入史书近一百年而且拥有如此惊世骇俗的神通本事之人的名字,在这边陲小县城竟显得如此寂寂无名呢?
老人不由在心中感叹一声,“竟连教化子民最基本的事都忘了,还真是王朝之悲哀呀!”
“先生,欺我。”
如遭雷击的白衣少年郎,愤然转身,面红耳赤,怒目圆睁,再无俊逸潇洒神态,从嘴中发出一声如雷霆炸响的质问。
至于老人是何以知晓他的名字、身份,少年郎已然完全顾不上,更是来不及思索这个已经是百年前的老人,怎么,百年之后还活着,依旧活得是老态龙钟,龙精虎猛,此般不合理之事。
蓬头垢面却又神采奕奕的老道士苍老眸子看了眼少年郎,见他愤然,便知他心境如此之差,不如在心中碎念一句,“齐久闻,你失职了。”
继而,他淡笑道:“沈会元,此话怎讲?老夫不过是让你留步而已,何故欺你了?我怎又未曾察觉我的话哪里有问题?让你如此生气?”
面红耳赤的少年郎厉声怒斥道:“先生既然知道我沈问丘已是举人之身,会元头名,此刻,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你却又为何要拿出你那活阎王,要算卦,算死命,无常找,一卦阴阳定生死,叫你了却尘缘安心去的名头吓唬于我?难道不是觉得我沈某人好欺负吗?”
倚靠在墙根的老人看了眼自己桌子旁斜靠着的幡旗,恍然大悟,同时自恋暗喜,“原来我算死命的影响力还是有那么一丁半点儿的。”
然后,老人笑着顺手将幡旗放倒,道:“沈会元误会了,误会了,我观会元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多灾,只是想赠一平常卦象给会元,保个平安而已。并非是什么阴阳卦,况且这乡间野史上的东西信不得,信不得。还有就是……”
说到这,老人眸子移向少年郎手中所提之物,顿时目放异彩,垂涎欲滴。
“……换沈会元一口酒喝。”
老道士贱兮兮笑道,刚刚那副高人形象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馋虫上瘾的酒鬼形象。
少年郎听闻并非是自己将死,方才将悬在嗓子眼的心,再度吞回肚子里,深呼吸一口气,以缓和心气,定定心神,然后恢复了俊逸绝尘的脸庞,不解道:“可是先生才说了半卦呀?”
老人招招手,示意少年郎近前来。
待到少年郎近前,老人一把轻轻推开三腿方桌,然后自己先席地而坐,继而才对少年郎道:“席地而坐,天地初成,万物不全,便是此法,勿嫌弃,勿嫌弃。”
少年郎心中惊疑,方才只是匆匆一眼,未曾注意到这位神秘的算命道士身前的桌子竟只有三条腿,而更为惊人的是,老人居然半蹲着,还能稳如泰山。
这都还不算什么,老人推开三条腿的桌子时,桌子竟无半分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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