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站着的是两个模样五六分相像的男人,略显沧桑的那个道:“母亲,孩儿听闻你准备让裴瑾进宫的么?”
老妇人喜墨绿色,华服上绣了夏荷,穿堂风吹得那荷叶荡荡悠悠的。
穆太君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局,冷冷扫了一眼另一个男人。
那人忙躬身行礼:“母亲——”
“青榆,青梧,瑾丫头是个好丫头,机灵的很。”穆太君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又端起和阗白玉茶盏,细细碎了一口。
穆太君独来的癖好就是用茶盏饮酒。
“母亲,其实我国公府不是只出得起裴瑾的……四弟有许多外室和通房,孩儿亦是。”裴青榆别扭的拱着手,脸上是一片酡红。
穆太君手中的动作一顿,哂笑:“你这是喝了酒么?养那么多外室作甚!我们府上两处名额,总不可能搭上裴回那孩子吧!”
裴青梧倒是接了裴青榆的话,缓缓憨憨的道:“可是送走裴瑾和裴珺,我们府上就是连一个嫡女也没有了……”
穆太君哼唧一声,没有说话。
裴青榆则以为有戏,开口正要侃侃而谈,穆太君先一步讲了,他便只好垂手听着。
“是吗?那当初接裴回进府是甚意思?莫不是你们养作禁脔的?那岂不是荒唐!
“我裴家世世清白,往上数十代,代代都是廉洁奉公的父母官,重情重义的,既然她成了裴府堂堂正正的小姐,便得一视同仁!”
“孩儿谨记。”两人再次躬身行礼。
礼罢,裴青榆闷闷道:“若一视同仁,不如报上三个名额上去……这样不是极度公平的吗?”
穆太君听罢此话,气得怒目圆睁,手中的小瓷杯“哐当”砸在裴青榆身上,他忙道:“母亲……”
穆太君捏着金丝帕,语气里压抑着少有的怒火,她道:“混账东西!我是你亲生母亲,你就如此忤逆不孝的么!”
裴青梧重新倒好茶水,递与穆太君,谦卑道:“母亲消气。”
大丫鬟朝颜从怀里掏了药丸喂给穆太君,眼底也是无尽的担忧。
“实话告诉你,裴青榆,”穆太君缓了两口气,“裴回是我护着的孩子,你休想动她!”
裴青榆垂首称是,就匆匆离开。
朝颜一边抚着穆太君的背,一边喂茶水,本是想叫裴青梧退下,他却突然跪下,道:“母亲……孩儿的事还请母亲帮着定夺。”
穆太君略慌了神,随即道:“青梧,我虽只是你爹的续弦,你也晓得我待你们如何……几个庶子女我也是尽了心力的,有什么事你们尽管说,我何时会苛责你们?”
裴青梧又唤了一声“母亲”,继续开口:“自芷君病重以后,孩儿房中的些子姨娘通房便不得安生,如今芷君去了,两个孩子也还小,孩儿公务繁忙,想请母亲做主娶一房续弦。”
裴青梧身居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云朝重礼重药,他自是忙得脱不开身。
穆太君沉思片刻,道:“我会留意的。”
裴青梧起身告辞。
一时之间的棠华堂只剩下穆太君与朝颜二人,朝颜道:“老太君需要请大小姐来用膳吗?”
穆太君斜眼扫了一眼窗外,暮霭渐沉,那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上停了一窝喜鹊,扑闪着翅膀,隐没在新绿嫩黄中。
“晚膳就不必了,你给回丫头寻些事务来做,莫让她太过闲散。”穆太君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碧螺春,眸子里氤氲着雾气,“老四的事情让青榆帮衬些,另外再选个庶女去参加选秀。”
朝颜立马会意,捶着穆太君的背,听到她老人家满意的哼哼,道:“老太君,裴瑾和裴琬吧,年级相差不大。”
裴琬是穆太君三儿子裴青杨的庶女,很是受宠。
“她?心气儿太高,把她接到府里来磨练磨练。”穆太君有些怒气,她共生有两男一女,除了裴青杨,各个有出息,而这三人之间,又只有他最为俊俏。
朝颜领命,又道:“老太君,上次您去崇圣寺求愿,是否去还愿了?”
穆太君忙“哦哦”两声,听懂了朝颜话里的意思,顺势道:“让那些闺秀各自抄些佛经,七日后去还愿。”
“这也是好的。”
“剩下的事情你早早做安排。”穆太君放下茶杯,“传膳吧。”
朝颜扶着穆太君起身,她又缓缓道:“多派些人,做得像一些,莫要让有心人抓去了把柄。”
朝颜轻笑:“我知道的,老太君。奴婢那哪次做得您不满意,不是每次都夸赞奴婢吗?嘻嘻……”
“你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