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雨扑面而至,随着几声弹丸入肉的闷响,战马猛地向上一跳,悲鸣着倒地不起……冲锋的两百名骑士转眼间便有半数被轰落马下!
短短这才几日,罗叛狗竟将永宁的铜炮搬了不少过来架在赤水南墙!“都是抢了我的粮啊,这狗有的是人可用呢!”奢崇明悲愤地想。事实上,罗乾象向赤水运炮并没有如奢崇明所想动员太多民壮清路,只是早就预备了大量木板,在铁蒺藜阵里铺了一条百多丈长的临时栈道而已。
在成都府、龙泉驿、永宁城下、斧劈峡……奢崇明已吃过无数次火攻和炮攻的大亏,恐惧感已经深深烙进心里。退兵吧,先与安兄弟汇合,龙场九驿纵深这么大,群山连绵,永宁军和水西军熟悉地形,把东西两股明军引进大山里再伺机分而歼之是唯一的机会。
像斧劈峡一样,奢崇明没敢替当场殒命的几十个勇士收尸,只是把还有一口气的伤员尽量抢回来。好在罗乾象的炮组远不如刘铁牛部下那样训练有素,火炮再次装填需要不短的时间,直到永宁军退兵,墙上的火炮也仅仅示威般地又响了两三声。挨炮已挨出丰富经验的永宁军见到墙头喷出白烟就纷纷伏地,这几炮没造成太大的损失。不过连番败绩,对士气的影响太大了,而上百名军官死伤的后果则更致命:一半部队的指挥链彻底断裂,奢崇明知道,这种损失将给未来的战事带来巨大的困难。
奢大王一行垂头丧气地在第三天回到毕节。毕节不算大,但好歹也是个城,要组织全城撤离到几百里外的大山里,绝非是个轻松活。奢寅正忙得焦头烂额,奢崇明的屁股也刚刚挨到凳子上,西墙的警报响起来:孙杰的部队已出现在老鸦关!
这汉狗,怎么来得这样快?难道,他们都长了翅膀不成?
其实来的只是磐石营和刘铁牛的炮队,此刻孙杰的主力还没到七星关。
孙杰压根儿就没打算在乌撒打什么正面战。把磐石营和辅兵营大部留在斧劈峡做后队接应两壁上的刘铁牛那些炮组,自己率虎翼营、虎贲营和辅兵营一部,叫安云翱的土兵临时兼做辅兵,带着铁牛留给他的几个炮组直扑乌撒府。
乌撒很空虚,安效良带走了主力,老弱守军只有不到两千。当然,只要有城墙,哪怕不是很高,对沾益和乌蒙的联军来说也是块难啃的硬骨头。然而孙杰有炮啊,几轮炮轰开城门后,剩下的巷战便全交给陇氏和安云翱他们。等把安其爵送进土司府,又安排了设白娘家的乌蒙军协助防守,孙杰便带了安云翱整军回返。
待见到斥候知道大帅已经在过来的路上,看辅兵们从石壁上往下吊铜炮看得无聊透顶的石井生便留下半数辅兵整理永宁军丢弃的粮草物资兼等孙杰,自己带了磐石营和刘铁牛直奔毕节。驿站性质的七星关本就只有二三十名水西守军负责传递消息,他们亲眼见到了奢大王雄赳赳出关而去的永宁军被明军大炮轰成那幅惨象铩羽而归,开到关下的刘铁牛只摆出来三门炮,还没下令点火守军已一哄而散……
为了保证发射时炮膛的气密性,对塞进炮口的大铁弹尺寸要求很高,装填时得用木槌敲进炮口。精益求精的铁牛要求铸炮弹的工匠把弹范(炮弹模子)做得略略大几丝,平日里叫炮组的人挨个用铁挫挫到合适大小。那些挫得太用力,不需要槌便能塞进炮口的,铁牛会把这倒霉家伙的里衣扒下来裹了铁弹发射。所以,一个个看似简单的铁球,铁牛实在已倾注了不少心血。炮还没响守军便全跑了,可把铁牛气得够呛:敲进炮口的铁球抠不出来,又不能就这么装填着放回去——否则,火药受潮再也打不响这门炮废了事小,一个不留神落上颗火星,那祸就闯大了!日天日地骂了半天,铁牛对着空地打了三炮,然后打发辅兵去把宝贝铁球捡回来……随后,磐石营便一路开到老鸦关并开始构筑野战工事了。
奢崇明父子并不知道开到老鸦关的明军只是石井生一个磐石营,这么远的距离眼力再好也分辨不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哪个是战兵哪些是辅兵。一面派出尽可能多的永宁军上墙守卫戒备,一面全力向后方抢运城里各种物资。原计划各处堆柴把毕节彻底烧成白地尽可能阻滞孙杰追击的计划肯定来不及实施了,只好在几个重要的地方堆些引火物,聊胜于无罢。
孙杰也不知道奢崇明在争分夺秒地抢运物资准备弃守毕节。奢崇明的判断非常准确,孙杰最理想的战事恰恰是永宁军死守毕节,然后自己不紧不慢地打,不停地消耗安邦彦的物资给他放血——那样,就能帮贵州朱大人那里卸掉很多压力,劳顺和刘超两支友军对付实力被自己分散掉一部的水西军,仗也更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