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念谁

只粗短的拇指，按了一下收银台桌面上的一个按钮后，全息投影招财猫消失了，随后收银台变成了一扇像古人宅院对开的大门一样，不快也不慢地向两边敞开，瞬间露出了唐老板身上系着的，那满是黄黄绿绿咖喱斑点，看起来像三岁小孩画布一样的白底围裙。

    每晚看到这个出场方式，焕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忍住不笑出声，今晚也不例外，于是焕更加卖力地埋头干活了。

    “焕少真是太客气了。”

    唐厨说完，便开始从收银台里艰难地把自己一点点地挪出来。他那长着双下巴的脸上除了泛滥着油光，还堆满了生硬的笑容。从收银台出来后，他不紧不慢地向唐美美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餐厅的木地板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刚才正吃宵夜吃在兴头上的布布，在听到这个中年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后，如临大敌，瞬间飞奔到焕正在收拾的一张桌子底下安静地趴着。

    唐厨一边走着，一边用那双铜铃大的眼睛一直紧盯着站在餐桌旁的焕，这双大眼睛，也是唯一能看出他和美美子有血缘关系的证据。

    唐厨走到到霓虹灯招牌下的唐美美的身旁，开始着急忙慌地对着唐美美絮叨着些什么：

    “我的宝贝女儿呀，爹地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以老夏家的情况是不可能拿到城堡通行证的呀，你怎么还老是粘着这个臭小子呀”

    餐厅很快就被焕收拾的干净利落了，但他还是没停下来，他故意留了两张没清理干净的桌子，在慢慢的擦。

    “哎呀！！爹地你在乱讲什么呀，我只是喂布布而已嘛，又没干什么别的！”

    唐厨一下子就看破了女儿的那点心思：高瘦清秀的帅哥永远是青春期的少女杀手，但她们总有一天会发现，像他自己一样成熟稳重的男人才是适合过日子的选择。嗯，起码美美子的妈妈是这么认为的；要不是念及最近偶然欠下这小子的老爹——孟夏一个大人情，他才不可能容忍孟焕这个“暑期工”在他的餐厅里好吃懒做一个暑假，不仅每周要给他发工资，还要天天担惊受怕自己的宝贝女儿会被这孟焕给骗走。

    古语云：人如其名，的确言之有理，孟焕，梦幻，想骗走他的女儿还是做梦去吧！他今晚下定决心，必须说服他的女儿，以后要远离这个每天形如梦游的臭小子：

    “还布布，布布地叫的这么亲切，你是想做这只调皮猫的妈咪还是想做那小子的老婆？”

    “哎呀，爹地阿！”美美子被自己老爹说的又羞又恼的，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吓得布布又从桌底下窜出来，矫健地跳上了餐厅的围栏边上。

    美美子紧张地瞧了瞧远处似乎不为所动的焕，他仍旧低着头，微卷的刘海遮住了双眸，他在按部就班地清洁着桌面。

    “爹地，你能不能小点声说，焕哥哥还在这儿呢！”美美子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还焕哥哥，我跟你说呀，你以后不准再这么叫他了！”

    美美子听罢瞪圆了那水灵灵的眼珠子，正要张口反驳，又被她老爹一句万能的话给噎了回去：

    “爹地呀，都系为你好咋！”

    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听，她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你马上就大二了，大三就要开始定向就业培训了，现在全家都指望着你能在城堡的大学里找个像伊思少爷那样的上流才俊，这才能解决你毕业之后在城堡里的就业立足问题啊！”

    “怎么又是伊思！爹地，昨天他来餐厅只是纯粹的偶然，我和他真的没有任何交集！”

    “即使你不喜欢伊思少爷，那你要找男朋友的话，也要找和他差不多的上流阶层。你不要怪爹地自私，你以后也会明白，爹地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呀。爹地每天辛辛苦苦烹制那一份份咖喱龙虾，赚点辛苦钱，就是为了能把我的宝贝女儿送进城堡的名校。但美美呀，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弟弟呀，他也马上要上大学了，他不像你那么聪明，看样子是考不上城堡里的大学了。你只有找个城堡里的上流社会好人家，才能够弄多一张通行证，才能够把你最疼爱的弟弟也接到那繁华的大城堡里呀，这不也是你一直答应你弟弟和爹地妈咪的事情吗？”

    老汤南方古音浓厚的通行语说的半生不熟的，但这段话他却说的异常的连贯通畅。这就好比一个再笨的演员，把一个再烂的剧本说了成千上万遍之后，倒也是能演绎的活灵活现，打动人心了。

    “好女儿呀，算是爹地求求你了，下学期开始就要和孟焕这小子保持距离，对伊思少爷多上点心。你弟弟人生的未来就全靠你了，你就是我们全家的希望了。”

    美美子听这样的说教也听了不下千遍，每一次她都和现在一样，心绪不宁，烦躁不安，委曲的泪水在她那双水灵的双眸中打转。

    在泪水的模糊中，她突然发现，餐厅里的焕不见了踪影。

    焕从没试过对她不辞而别。整个暑假里，每个夜晚，焕都会抱着布布，坐在霓虹灯招牌下等她把餐厅打烊之后，再陪她一起沿着深夜的海滩漫步，再送她回家。

    看来，凡事都会有第一次，身心俱疲的美美子已经再也听不进去她父亲那两片厚厚的嘴唇一张一合到底是在絮叨些什么，她扭头向漆黑的夜色里张望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艰难地发现了焕的身影：只见他穿着短袖白衬衣的瘦长的身影在夜色笼罩的沙滩上变得越来越小，再仔细观察下，还能在焕的肩膀上隐约看见那只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静若处子，动若疯兔的布布。

    惨白的月光不仅温柔地照在布布蓬松的毛发上，也在美美子眼角晶莹的泪珠中折射而过，也洒在了焕随风凌乱的微卷头发上。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