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倒一杯给她,这样就太不好意思了。
“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玲姐姐红着脖子,斜瞪了小胖一眼,声音比平时大了许多,但也只是柔弱女子般的斗气怨语。这样的她算是半发脾气了,但自觉对这个泼皮小子依旧没什么威慑力,只得转头对亭亭安慰道,“我再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不用了。”亭亭拨浪鼓似的甩着脑袋,“真的不用了,我已经尝过了,留给下次吧。”
“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那也不好,姐姐已经招待了我一杯,是我愿意让小胖喝的,怎么能因为没喝够,还让你再续一杯的道理呢?这是原则问题,虽然感谢,但还是对不起了……”
玲姐姐看着她如此认真的语气,自然也不能多强求,只能无奈一笑,“小亭亭还是这么倔强啊,哈哈。可爱的死脑筋。”
两人从玲姐姐家中出来时,在大门口撞见玲姐姐的母亲正在纳鞋底。看面相就是个尖酸刻薄的妇女,对待亭亭的礼貌招呼完全地不屑一顾,甚至头都没抬。亭亭知道玲姐姐和她的母亲关系不和,大概是因为谈婚论嫁的事情。玲姐姐生得貌美,街坊有很多年轻的男子倾心于她,但她似乎完全没把感情放在心上,大学毕业已经五年,除了和三两旧友相约外,就一心扑在花店上。虽经营妥善完好,但她的母亲并不满意,甚至有些埋怨。听说是其坚持认为女孩子就应以婚姻为重,早早地嫁人,相夫教子才是女德。
亭亭当然不苟同这种迂腐的看法,但她只是一介乳臭未干的小孩,自然不能以一个外人身份说教别人家的私事。而且玲姐姐的家人中并不是没有通情达理之人,据说其父亲就会经常为女儿的决定和妻子争吵,可以说是亭亭心中的第二模范父亲了。
两人再次走到弯折处的庆平亭时,仍有三两老头在其中下棋。亭亭偶尔经过这里时,会好奇地看上几局,而今日的邀约已赴,她估摸着大把剩余时间,就又拽着小胖凑近过去。
但这次不同于以往,小胖不时地惊叹乍呼,搅得几个老头神情烦躁。其中一个姓梁的老头尤为凶恶,是附近都认识的爆脾气,他放下棋子,仔细地打量两人。
“老爷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有些吵闹了。”
亭亭被老者盯着,也不好意思抽身离开,只能干笑着道歉。但老头可不吃这一套,仰头就骂,“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来看什么棋呢?这是你该看得东西吗?早些滚回家去!”
“是我吵到你们,你骂她做什么?”小胖虽然有错在先,但他听到这般侮辱,自是坐不住,上前指着杨老头的鼻子一阵呲牙。
明明是小胖的过错,老头却迁怒于亭亭,还带着明显的性别歧视,确实地过分了。其他两位老者大概也觉得有失偏颇,连忙劝慰着双方,其中一个花白地中海老头,甚至语气亲切,“小姑娘,看你对围棋很感兴趣啊,会下吗?要不等这盘结束了,陪老朽来玩玩?”
这位地中海老头脸上的皱纹明显比其余两位多出不少,甚至皮肉都是皱巴得下垂了,看来年岁已高。
亭亭赶紧摇头,“我不会……只是好奇,感觉很有趣的样子。不过,看了几次之后,好像大概知道一点规则了。”
“哦?怎么说?”
“嗯,大概就是圈围吃子嘛,谁占的地方多,谁赢。”
此话一出,三个老头相望而觑,那个花白地中海甚至直接向另外两人提议,想要看看亭亭这种还未入门之人的水平。
一番推脱无果后,亭亭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坐到了石凳上。她回头看了看小胖,有些拘谨和慌张,但还是沉住心,捏着手下了先行的一子。
老人双指一点,也紧随其后。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亭亭开始无所顾忌地将棋子啪啪得往棋盘上放,甚至都感觉没有经过多少思考。但对面的地中海老头动作似乎慢了起来,眉头微皱,“这个开局……怎么说呢?像新手又不像新手?”
梁老头自是没把亭亭放在眼里,打趣道,“老,胡啊,你这是担心啥呢,一个刚刚接触围棋的小姑娘而已,不用想太多的。”
“也是,也是。”那名姓胡的老头,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继续低头看棋了。
可随着棋盘上的黑白颜色越来越多,三位老人的表情却越来越难看。每到亭亭落子之时,她都是不假思索地按上去,提子时也是反应迅速,感觉像早早布思一般。但胡老头就需要思索良久,有些时候,甚至要抬头打量一下她的表情。但这些都是徒劳的,亭亭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漠然,她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中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最后一子落定,老人们还是有些紧张的,一排排的数起棋子来。
“你居然多一颗?”最后胡老头惊讶地自言。
一旁的小胖根本看不懂这种游戏,等得都快要睡着了,听到胡老头的话,兴奋地向亭亭道贺起来,“你是第一次下吧?第一次下就赢了这些咄咄逼人的老头?太厉害了吧!”接着转头就对着梁老头一阵得瑟,“你们也太逊太垃圾了吧,天天搁这儿装神弄鬼,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啊。”
“你别叫!她又没赢么。”
“啊?不是我们的棋子更多吗?”小胖差点哑然。
对坐姓胡的地中海,不停地摸着头顶,说道,“嗯,黑子先行要贴子。”这样说着,他表情忽然沮丧难看,双拳轻捶桌面,“虽然赢了,但没想到居然被逼到这种地步,老朽我真是枉下了这几十年的棋了。”
“不。”另一位一直不吭声的胖胖老人终于说话,“不是我们白下了,是这个小姑娘的天赋太高了。她很会诱子,早在你第三次被诱惑扑吃的时候,你就被她反制了一大波。”
“还不是只会耍些小手段,不见得厉害。”梁老头酸讽道。
“梁兄,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吧。从整个走向来看,这个小姑娘是深谙布局的,虽然下得很快,但从不乱走一步。你看这棋局,几乎所有被提之子都是她刻意放出去的,没有大意丢的子。要不是没什么经验,估计我们撑不了几招。”胖老头给予了亭亭很高的评价。
亭亭安静地听着三位老人的探讨,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地点着头。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垂头丧脑的胡姓老头已恢复精神,急急问道。
“唐羡亭。”
“姓唐啊,哦哦。你父亲叫什么?”
“父亲叫唐全。”
“哦哦哦,是小唐家的女儿啊,平时也没怎么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我还不知道呢。”胡老头哈哈一笑。
“原来老爷爷和父亲认识啊,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哈哈,叫我三爷就好。”姓胡的老头指着其余两人,“这个胖胖的爷爷姓张,另一个姓梁。”
“好。那三爷爷,张爷爷,还有梁爷爷,我们先走了,我要回去做饭了。”亭亭很客气地起身鞠躬。
“哦哦,那你们快回家吧。”三爷应着,看着两人离开,忽然大喊,“小亭姑娘,回去找个正经老师培养培养你的棋艺吧,说不定以后能拿奖。不要埋没了你的才能啊,我三爷看好你。”
亭亭遥遥地听到,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