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仅是敷衍着闭上了眼睛。
脑子里一直沉浸在兴奋之中,没有事情可干,就提前换好了一身学生便装,顺势躺在了床上。
复兴公园和仁济大学都在附近,相聚很近。
交通也都很方便,有通往的电车可以搭乘。
身上的装束有利于掩护,街上有很多这样穿戴的学生。
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仁济大学是自己曾经的母校。
况且,刚留学归来,本身的气质,就应该属于学生模样的。
在大学里,复兴公园也是经常过去遛弯的地方。
这两个地方,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曾经踩下的脚印。
方汉洲是仁济大学里的古文学教授,四大名着特别是《三国演义》方面的研究,造诣颇深。
据说他原来不是学国学的,具体学什么专业,讳莫如深,从不告诉他人。
包括杨崇古。
这一次,方汉洲把接头的地址选在公园里,有重温革命历程、不忘初心的意思。
曾经,就是在这个公园内。
从东数第三个椅子上,两人并肩而坐,他向杨崇古郑重宣布,自己已经经过考验,正式成为了红党中的一员!
杨崇古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
关闭闹钟,打开窗户,望向楼下宽阔的街道。
阵阵热闹繁华而鼎沸之声,猛烈地钻进了耳朵里,想躲都来不及。
这些久违的景象,既是那么地熟悉而又陌生。
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以及街道对面,拥挤成一条线的临时性小买卖摊位,吸引了大批市民驻足,挑选小商品,讨价还价。
杨崇古将目光定格在福客来酒楼的位置。
在下面的飞檐下,终于发现了水根的鞋摊。
水根正忙着,摊位前坐着一个等待修理皮鞋的男子。
动作还挺麻利。
一眨眼的功夫,水根就换了个身份,将鞋摊支楞了起来。
视野中,水根很快将修好的皮鞋递给面前的客人。
趁抬眼讨价还价的功夫,向自己二楼窗户的位置瞟了过来,眼睛里充满了机警和自信,水根完全进入了角色。
自己也该去和方汉洲接头了。
……
在三楼的办公室里。
郑啸林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躺在沙发里,思考着接下来的案件的侦破工作。
欧文这次早早地就赶过来,而且事先没有给自己打一声招呼。
说明他对这起案件很敏感,其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以前任何一起涉外事件。
如不出意外,欧文在接待完余独醒之后,就会叫他上去,布置具体的侦破工作和注意事项。
牵涉到日本人和华界的官方人员,欧文知道后,脸上就没有挂住,立即表现出了不自然。
郑啸林看在眼里,也深知两方的人都不好惹。
但这个案件,欧文只会让自己亲自负责抓下去,自己想推辞躲开,都没有机会的可能。
郑啸林心烦意乱,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就是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千万别和谍情沾染上一丝的瓜葛。
不然,案件不仅办不下去,还有可能将自己置入风口浪尖上。
否则,自己苦心经营的,“两边”都要讨好,都不得罪的处世之道,就走不下去了。
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座机一阵狂响,扰断了郑啸林的思绪。
“我是郑啸林。”
郑啸林起身,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接通了电话。
“郑先生,我是范冢健。”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
“原来是范冢先生,您这么忙还能给我打电话,鄙人深感荣幸。”
“郑先生客气了,你不仅是我最要好的中国朋友,在不久的将来,也必将是帝国的座上宾,我坚信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
“非常感谢范冢先生的信任和厚爱。”
郑啸林依然保持着谦卑的口吻,让对方感觉到自己是忠诚可信任的中国人。
范冢健,名义上是日本驻沪市虹口区大使馆的一等秘书,实则是日本特高课驻沪市的课长。
川谷就是他的得力副手。
提起范冢健和郑啸林的相识,还需要提到一位中间人。
这个中间人也是日本人,名叫裕仁太郎。
裕仁太郎经营着一家私人性质的商社,叫裕仁商社,自己担任社长,总部设在虹口区。
后在法租界又设立了分社,经营项目上五花八门,但大都是一些军用战略物资。
但也暗中搜寻和倒卖一些稀世珍宝。
在当时,虹口区虽归属于公共租界管辖,但事实上已被日本人实际占领。
因此,虹口区内的外国武装是由日本宪兵队在驻扎,大部分的外国侨民也是日本人在此旅居生活。
裕仁太郎以日本民间商人的身份为掩护,游走于法租界的商界和政界。
大肆收购和囤聚紧俏战略物资,同时也不忘记结交和拉拢有一定地位和影响力的政界人物。
郑啸林就是这样与他结识的。
然后,再通过裕仁太郎的介绍,郑啸林自然就和范冢健成为了“朋友”。
在沪市的地界上,日本人的势力最强大。
早晚有那么的一天,日本人就会取代其他的外国势力,成为沪市的真正的掌权人。
郑啸林早就参透了这一点。
因此,心中早就考虑了自己的后路,趁机巴结上了日本人。
日本人更是精明透顶。
既看中了郑啸林在法租界巡捕房的地位,也暗中调查出了他是“青红帮”头目的深厚背景。
双方能成为朋友,一拍即合,都是利益纠结的使然。
“今天的《远东日报》看了吗,郑先生?”
范冢健没有了先前客套的语气,转而在态度上,一下子严肃和冷峻了起来。
郑啸林摊开桌子上的一份远东日报,是手下早上打扫卫生时递上来的。
自己还没有顾得上看上一眼。
报纸上的头版头条,赫然印刷着硕大的一行黑体字,一张日本海军陆战队士兵,在外滩演习的新闻照片。
黑体字为:凌晨5时,日本海军陆战队在外滩进行攻防演练,为保护日侨人身安全做好军事准备。
字里行间,郑啸林感觉到了压力,心里意识到了范冢健的暗示。
“是的,我已经看到了,范冢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有四位侨民被你们租借无辜收押了,川谷当时就在场,已经向你们提出了严正抗议,为什么还不放人?”
范冢健的态度很强硬,通过话筒,郑啸林都能感觉到对面生气的样子。
“范冢先生可能有所误会,死者不是一般的市民,而是一名法国海员,贵方的四位侨民恰巧是目击证人,且是自愿一同前来作证的。”
案件还没有来得及布置下去审讯,郑啸林只能是先说几句好话,照顾一下日本人的情绪。
“那就更不应该关押他们了,现在应该立即释放!”
“可是……就算我私自做主释放他们,恐怕他们四个也不愿意就此出来。”
……
在十六铺码头押解四个日本犯人回来的路上,佐藤贤二就一直嚷嚷想着要回牛皮箱子。
因该箱子是重要物证,且是死者伍德的私人物品,这是佐藤贤二自己说的。
理应由巡捕房独自保管,存放到专门的物证室内。
在案件审讯之前,任何一方都不能私自接触到。
除非双方当面对质时,才能现场打开。
佐藤贤二见阴谋不能得逞,转而不再吵闹想着出去,只想待在巡捕房里,尽快见到箱子里的真相。
哪怕案件的结果对己不利,也毫不在乎。
……
郑啸林猜透了佐藤贤二的心思,就大胆地把赖着不出去的责任,推给了日本人的一方。
“你说什么……?这绝对不可能!”
看来,范冢健还没有真正掌握手下人的心中所虑。
他们在沟通上,一定是出现了偏差。
郑啸林回道:“范冢先生,我说的都是事实,您可以派人过来探视一下侨民,看一看到底是在哪一个环节上出现了问题。”
范冢健态度上出现了转化,语气上恢复了和婉。
“那好吧,我会委派川谷少佐去表达我方的抗议和声明,届时请你向欧文董事转达这一点,并且要足够重视起来。”
“这一点请范冢先生尽管放心,我会竭力配合的。”
“那就拜托了!”
电话挂断了。
桌子上的酒杯里,还剩下半杯红酒,郑啸林重新举起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