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
杨二是真比较眼神,而且他是东家,收买人心,就说:“这和往常看的那些不一样,没藏保不准是我们雍人的种,那些个鞑子,哪个也不会说咱们的话,在那咕噜,咕噜,跟乌鸦叫一样。”
狄阿鸟再瞅瞅,发觉没藏眼里多了一线喜色,也连忙说:“我小时候,就差点被人卖掉过,要是我那时被人买掉,现在肯定跟没藏一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不知道自己父母,不知道自己会说什么话,东学一句,西学一句,不知道跟谁学的。”
杨二顺势说:“咱雍人,还没有听谁说自己姓没藏,也该有个姓不是,要不,跟我,姓杨,以后,我为他讨媳妇?!”
狄阿鸟惊笑:“你想得美,当然跟我姓,一个兽,一堆火,这才合我们……”
他想说狩猎,发觉自己差点把自己划分出去做鞑子了,连忙收回,说:“我家人丁不旺。媳妇嘛,娶媳妇还难?!我还给他盖房子,先盖几间,让老范教书,等找到了媳妇,我把房子给他。”
杨二知道他家遭变,确实有点儿人丁不旺,不好再说,就说在城盖房子要花钱。
天慢慢就飘雪了,跟前日的第一场大雪不同,初下时都是细粉面。
几个人找个背风的地方坐下,挤在一起,一起嘎哒牙关,看周围的人在那儿闹腾。杨二有心闲话家常,问:“阿鸟呀。这你发来这儿,有没有个回去的准?!你娶的那妻,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要是搬来,她们受了受不了这又穷又冷的荒地方?!”
狄阿鸟慢慢回神,觉得黄皎皎,肯定受不了,李思晴,还勉强,至于谢小婉,摸不准,不过段含章肯定能来吃苦,他再一想,自己将来回草原,更贫瘠,要是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就要一边打仗,一边放牧,东奔西走,忍饥挨饿,不在话下,干脆发愁地叹了一口气,一挥手,大大咧咧地说:“哥,等他们来了,我就好好干活,一边帮你,一边到城外开荒,种他百十亩地,养牛,养马,养羊。谁吃不住,谁给我滚回家,老子这将来要流放到哪,还没跟准,她们现在就后悔,还来得及。”
杨二问:“老丈人那儿没有为你活动、活动?!”
狄阿鸟本想说,他们活动没有用,但这么说,杨二也不会懂,自己可能需要挑明里头的道道,就说:“谁知道,他们,大概忙着分我家产呢。”
一大群人纷纷抬头,都说:“你咋不变卖了,带来呢?!”
狄阿鸟没词,支支吾吾地说:“没来得及。”
好在杨二不知道他家产膨胀,以为就那杨小玲口中百十亩地,一些牲口,笑道:“你那点财产,他们会看在眼里?你,也没有让国丈爷想想办法?”
狄阿鸟又被问住了,说:“我得罪的人太多。”
他岔开话题,问:“你们说,游牧人真的要打城吗,会不会故意点了一堆、一堆的火,天一亮,就抢够东西回家了呢?”
杨二说:“那谁知道?!你不还说,过一会就让咱回家吗?!谁也不知道那些游牧人怎么想的,要是咱这当兵的,这天?!谁肯来啃冰城。这游牧人,就他娘的像狼,上次不也是下雪出兵?!听说那次打楼关,他们几天几夜趴到楼关外的坳子里,人马都没有一点儿气息,只等楼关人出城操练,呼啦啦进去了。回来的那些兵不是说,游牧人都饿得嗷嗷叫,拔着咱那些受伤的就抢饼子,啃着往前冲,他们要是再找不到楼关粮库,就准备架锅煮人肉呢。你说,他们咋就还有力气打仗呢?”
狄阿鸟感觉到四周不对,坐起来,看大伙都不说话,都睁着一双、一双的眼,低沉地说:“饿的。都是饿的。人饿到那份上,都差不多,光想着杀进去,抢吃的,饿狠了,人是没劲了,可要是出最后一口劲,还不是见人就拼命。”
杨二担忧地说:“要是有朝一日,这雕阴城,它破了怎么办?!”
他吸吸鼻涕,说:“家里娘们都在那嚷,说赚一笔,是一笔,赚够了,赶紧回家。朝廷里的事儿哪有准,沾上了,就甩不掉,到时,人家就不让你走。城东校尉说了几次,说缺我这样的工匠,让在这落户,这个事,这是早早晚晚,还是非办不可,这不是派官差,去接的俺爹俺娘,小三他们。就是去找国丈爷,国丈爷也不会说让我们回去,这天下,不是他女婿的?他拆自己女婿的后台?!谁想回后边就让谁回去?!我爹听我这么,想去找找人,我没让。”
狄阿鸟问:“那当初,你又是为什么来呢?”
杨二叹了口气:“生意不好,听说雕阴城要人,给优待,就来了,那时光知道雕阴,哪知道雕阴在哪?早知道,还不如在家种地呢,咱家还算个富户,这小三也长成大人,能帮我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好几个都揉鼻子。
过了好久,狄阿鸟淡淡地说:“既然来了,就想着怎么不让游牧人破城吧。要是老陈中午就出战,就是败,也已经摸轻敌人的虚实,就怕别人不让去,这样耗着,游牧人抢到吃的,还会耗下去,一直耗到我们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