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高凤、丘聚二人道:“两位大监,陛下平日里常在此演武吗?”
见张懋开口询问,丘聚笑了笑,当即便道:“好叫老国公知晓,陛下几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在这里练练拳法,弓马的。”
这本就不是什么隐秘,只要稍加打探都能够打探的出来,所以丘聚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只是张懋闻言不由的愣了一下,诧异的道:“陛下当真每日坚持在此练习弓马箭术?”
一旁的高凤笑道:“那是自然,也不知李桓兄弟到底教了陛下什么法门,陛下自那之后就迷恋上了练武,不过李桓兄弟的法门还真的有效,这些时日咱们可是亲眼看着陛下的实力飞速的暴涨。”
张懋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盛几分,而这会儿丘聚点头道:“是啊,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我们都怀疑陛下要不了多久便比我们都要强了。”
高凤、丘聚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会一些功夫的,这点张懋自然明白。
其实就连张懋这位老国公,也是修行过将门嫡传的功法的,一身实力自是不弱,不敢说勇冠三军,当年那也是凭借着自身勇武,被宪宗皇帝委以重任,执掌京营。
说来除了大朝会之外,张懋鲜少过问朝堂中事,一方面朝堂之上,他们这些武勋差不多都已经成了摆设,就算是上朝,那也是背景板一般没有什么话语权。
久而久之,许多的武勋干脆直接向天子请假,连上朝都懒得去上了。
张懋却是因为上了年岁,被天子特许不用日日上朝,算一算的话,张懋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天子,也没有仔细观察过天子了。
长吸一口气,张懋微微笑道:“好,好,陛下喜好武事并非坏事,别的不提,至少能一改皇家文弱之气。”
一旁的李东阳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身为文官之首,李东阳自然清楚天子喜好武事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若是不能见到天子,求得天子开恩赦免那些言官,以他看来,刘瑾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少不得被打死的人还要再翻上几倍。
至于劝谏天子多将注意力放在文治方面,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李东阳低声向着张懋道:“老国公,救人要紧啊。”
张懋笑了笑,脚步自是快了一些,不过从张懋的神情可以看出,张懋这会儿的心情那是相当的不错。
这么多年了,他们武勋集团总算是盼到了一位重视武事的帝王了,不过还需要再观察看看,他们武勋集团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若是朱厚照真的能够让他们看到希望的话,他们何尝想要被文官骑在头上,压一头啊。
李东阳、张懋二人各怀心思,很快便来到了书房。
朱厚照看到张懋的时候竟然直接起身,走下台阶,向着张懋迎了过来笑道:“老国公这是怎么有闲暇来见朕了啊。”
天子降阶相迎,这可是莫大的荣耀,放眼正德一朝,怕是也只有这位勋贵之首的英国公能有这般的待遇了。
英国公见状脸上满是惶恐之色,连忙上前一礼拜下道:“老臣拜见陛下。”
朱厚照一把将英国公给扶住,不过英国公见状却是心中一动,下拜之势不减,带着一股子大力,似乎是想要试一试朱厚照的力气。
朱厚照没想到英国公会有这般的举动,不过朱厚照到底是少年心性,加之修炼龙象般若功见了成效,力气大涨,这会儿自然是同张懋较力起来。
张懋缓缓的加大力气,却是被朱厚照稳稳的托着,按照张懋判断,这这会儿拜下去的力气没有个二三百斤的力量绝对托不住,没想到朱厚照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就那么轻轻的将他给托住了。
心中一动,英国公再次加大力气,当其力气加到有四五百斤的时候,敏锐的感受到托着自己的双手微微一颤,张懋立刻便意识到,此时应该是到了朱厚照所能够承受的极限了。
气息收敛,劲力消去,张懋顺着朱厚照的力气缓缓站了起来。
朱厚照对于自己力气有多大,自然是心中有数,自他力量暴涨之后,他可是亲自拿演武场之中的石锁试过的,那重达五百斤的石锁,他都能够勉强托起,不曾想方才较力,差点就托不住张懋,这让朱厚照对张懋另眼相看起来。
平日里还以为张懋是资格够老,加上又贵为英国公,这才得几代帝王看重,现在他才算是明白,感情张懋不单单是凭借身份、资历,还有其一身的实力也是其数十年屹立不倒的依仗啊。
此时张懋抬头看着面色红润,气息沉稳的朱厚照,眼中不禁闪过一丝亮光。
以张懋数十年观人的经验,一眼就看出,朱厚照这是修炼有成的征兆啊,心中不禁对引导朱厚照练武的李桓生出几分兴趣来。
大明这几代帝王对于武事都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有哪个武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引导天子好武。
结果没想到这一朝竟然除了朱厚照这么一个喜好武事的天子,当然这其中还少不了李桓这么一个胆大包天,不惧文官集团,敢于引导天子修炼的人。
无论是宪宗、成化、孝宗,皆是早逝,大明天子不长命,似乎渐渐成了一个惯例一般。
难得出了朱厚照这么一个喜好武事的天子,他们勋贵看到了几分希望,但是如果朱厚照早早崩殂的话,他们武勋投资了,岂不是最后都要打水漂,连他们武勋最后一点的希望都要彻底没了。
如今看朱厚照身强体壮,这般身子骨,要说三四十岁就崩殂的话,张懋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对天子下毒手了。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朱厚照向着张懋道:“老国公来见朕,莫不是为了外面那些言官求情的吧。”
说着朱厚照还故意瞥了李东阳一眼,李东阳这会儿忙道:“陛下,那些言官也是为了我大明好,虽然说此举稍稍过激了一些,可是罪不至死啊。”
朱厚照澹澹道:“朕知道,所以朕只是让刘大伴将他们杖责三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涨一涨记性罢了。”
李东阳看着朱厚照,他可以确定朱厚照的确是没有借着杖责打杀几人的意思,这让李东阳松了一口气。
天子性情纯朴宽仁,这点没变就好,这要是真的是天子故意打杀几人的话,那事情可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李东阳冲着朱厚照正色道:“可是陛下可知此时杖责尚且不过半,便已经有数人被生生打死,就连宋靖、乔平两位老大人,也被打的血肉模湖,气息奄奄,怕是命不久矣。”
“什么?”
朱厚照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面色变得颇为不好,在场的都没傻子,话说到这般程度,他们已经明白过来,天子就是想给一众言官一个教训,并没有向着杀人。
但是偏偏就死了人,这一切自然是刘瑾的锅,分明就是刘瑾借机公报私仇,借杖责之机报复曾经针对他的那些官员。
眉头一皱,朱厚照看了张懋还有李东阳一眼,长袖一拂冷哼一声道:“朕说过,这些人动辄逼宫,目无君上,便是打死了也是活该。”
就算是明知道刘瑾公报私仇,但是朱厚照还是将这件事替刘瑾扛了下来。
听朱厚照这么一说,李东阳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不过很快便重整心绪道:“陛下既然只是想要教训他们一下,想来如今他们肯定是吃足了苦头,定然会涨教训,还请陛下宽宏大量,能够饶过他们这一遭。”
朱厚照沉吟不已,而张懋这会儿也是没有说话求情意思,看到这般情形,李东阳不禁有些急,不停的向着张懋使眼色。
张懋老神在在,瞥了李东阳一眼,冲着李东阳偷偷的比划了一下。
李东阳见状神色一变,咬了咬牙,冲着张懋点了点头。
张懋脸上登时露出了几分笑意,这会儿方才开口道:“陛下,李大人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若是陛下没有要他们命的意思的话,他们这会儿已经涨了教训了,否则的话,再打下去,不知几人会命丧当场,传扬出去的话,只怕会有辱陛下声誉啊。”
朱厚照见张懋开口,这才点了点头道:“既然老国公亲自开口为他们求情,那么朕便给老国公这个面子,饶了他们这一遭。”
李东阳听,顿时神色大喜,冲着朱厚照拜道:“老臣谢过陛下,陛下宽宏,众臣肯定会感念陛下之仁慈的。”
朱厚照摆了摆手道:“行了,朕看李大人你也急着要去救人,既如此,朕便让丘大伴陪你走上一趟,传朕口谕,如何?”
李东阳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冲着朱厚照再度一拜,然后向着丘聚道:“有劳丘大监了。”
目送丘聚同李东阳一起离去,朱厚照的目光落在了张懋身上笑道:“老国公,方才朕可是看到你同李东阳眉来眼去,还偷偷的打手势,你们这是……”
张懋笑道:“就知道瞒不过陛下火眼金睛,老臣不过是趁机向李东阳这位内阁首辅,替我们武勋讨要几个名额。”
朱厚照愣了一下道:“什么名额?”
张懋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芒道:“自然是我们武勋子弟进入京营的资格。”
朱厚照登时就反应了过来,自土木堡之变,大明数十万精锐,数十上百的勋贵中坚精锐尽数丧尽。
少保于谦临危受命,领兵部尚书,整顿京营,力挽狂澜,救大明于水火,可以说于谦于国有功,于大明而言,功莫大焉。
然则也就是自于谦开始,本来在五军都督府之手的兵权却是旁落,落入了兵部之手,五军都督府由武勋执掌,兵权在五军都督府之后就等同于在武勋手中。
兵部由文官执掌,兵权落入兵部之手,自然而然这兵权也就成了文臣手中之物。
本来太祖设立五军都督府,重用武勋就是希望朝堂之上文武并重,文武制衡,怕是太祖朱元章做梦都想不到大明会出了英宗这么一位帝王,生生的葬送了大明军方精华,差点断了大明国运。
自此京营兵马大权尽入兵部之手,以至于武勋子弟想要进入京营统领兵马都要经过兵部点头方可。
《修罗武神》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道:“老国公却是有心了。”
张懋哈哈大笑道:“看到陛下,老臣就彷佛看到了宣宗皇帝一般。”
大明不单单太祖、太宗皇帝武功卓越,宣宗皇帝那也可以称得上是马上皇帝,武功虽不如太祖,太宗,却也不差。
张懋没指望朱厚照能如太祖、太宗一般尚武,但是能够如宣宗朱瞻基一般尚武,他们勋贵也还有复起的希望。
可以说张懋将朱厚照比作宣宗,那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大明除了永乐盛世之外,也就只有仁宣之治可以一提了,至于说孝宗中兴,做为朝堂之上的明眼人,张懋却是看的清楚,中兴的不是什么大明国力,而是文官的权柄。
本来在成化皇帝的平衡打压之下,武勋多少看到了点希望,文官被打压的不复往昔,却是不曾想成华皇帝英年早逝,承继皇位的孝宗皇帝,仁以待人,重用文臣,一下破灭了武勋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希望,自此文官实力再度膨胀,方才有了孝宗中兴。
朱厚照闻言大喜,纵然比不上太祖、太宗,可是能够媲美宣宗皇帝,那也不错了啊。
不过朱厚照却是不满足于此,看着张懋哈哈大笑道:“老国公,你且看着吧,李桓卿家便曾言,朕之将来,定是不逊于太祖、太宗的一代武皇帝!”
张懋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心中暗暗惊叹,本来他已经是高看了李桓一样,不曾想李桓对天子的影响竟然这么大。
深吸一口气,张懋看着朱厚照道:“陛下,请恕老臣直言,李桓这次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些,如今言官的反应不过是第一波罢了,陛下纵然全力护持,那也须得他那边安生一些,否则一旦再生出什么乱子来,臣只怕就是陛下也难护其周全啊。”
朱厚照神色一正,冲着张懋点了点头道:“老国公教诲,朕记下了。”
张懋笑道:“陛下折煞臣了,臣只不过是深知文官集团绝不会放任李桓肆意妄为的,便是陛下,老臣也是希望陛下能够韬光养晦,莫要当着李东阳、杨廷和等文臣领袖表现出自己对武事的偏重,否则老臣不敢想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张懋那渐渐变得凝重的神色,朱厚照不禁露出几分诧异,颇为不解的看着张懋,张懋那神色反应摆明了是想到了什么。
“老国公,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同朕说?”
张懋张了张嘴,摇了摇头苦笑道:“不过是一些老臣多年来的猜测罢了,也只是猜测,说出来也只会乱人心绪,倒不如就让这些藏在老臣心中多年的疑惑与猜测随老臣去了吧。”
朱厚照看着张懋,心思转动,朱厚照能够自学几国语言,更是靠着偷学,习得一身弓马娴熟的武艺,自然是天资不俗,极其聪慧之人,回想着方才张懋的一番话,勐然之间睁大眼睛,低呼一声:“土木堡之变,老国公你怀疑土木堡之变与文官集团……”
张懋闻言不由神色大变,连忙止住朱厚照的话,眼眸之中闪烁着精芒,四下看了看。
这书房之中除了高凤一人之外,也就只有门口处侍立的一名小内侍。
高凤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骇然之色,显然是听到了方才朱厚照同张懋的一番话。
留见张懋身形一闪,竟然展现出与其年岁不相符的矫健身姿,下一刻就听得卡察一声,那小内侍脸上的惶恐之色凝滞,生生的被张懋扭断了脖子,软倒于地。
高凤见到这般情形不由吃了一惊,尤其是当其看到张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几乎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本能的躲在朱厚照身后叫道:“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啊,陛下救我!”
张懋脸上的凝重之色令人心季不已,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向着高凤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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