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每座殿宇门前都设有两口铜质吉祥缸,缸中贮满清水,一旦宫中失火,便可就近取水灭火。
因而又有俗称“门海”,意为门前之大海,希望能以海之水克火,保佑平安。
寒冬时节,为防止门海结冰,还会加盖、套以棉套,并在缸下烧炭以维持温度。
即便这样,还是没能阻止这场灾祸。
时至冬季,天干物燥,又正巧赶上大风天,火势蔓延极快,连周边几座宫殿都跟着遭了秧。
幸而被殃及的几座殿宇并无住人,然而慈宁宫中,下至宫女太监,上至宁太后,无一逃脱,皆烧成焦炭,面目全非。
欲杀一人而不能杀,欲留一人性命而她偏丧命,两桩事一般让人恼火。
皇帝盛怒,底下人办事自然迅速,不到半个时辰便查清出事原因。
“事乃几个不知事的小宫人私下燃放花炮所至,人已拿住,连同替她们从宫外带花炮进来的采买太监也一并拿了,且听皇上处置。”徐高陆弓着腰,将结果呈报。
“每人三十宫杖,以儆效尤。”韩拓冷声道。
宫中行刑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内侍,十宫杖能见红,二十宫杖除非是铁打的屁股不然定必肉绽,三十宫杖么,若是身体弱些,怕是就撑不住,得自求多福。
徐高陆领命下去。
顾婵见韩拓面上仍阴沉,便斟了一杯茶递在他手里。
韩拓一昂头将茶饮尽,又将茶盏重重掷在桌上,力气大的险些没把檀木桌面凿出个洞来。
宁太后骤然逝世,顾婵心中十分不好过。
日间得闲时,她与宁氏聊过数句。
宁氏认为长姐一生骄傲,如今韩拓虽仍保留她太后的身份,但儿子已死,矫诏篡位之事又公告天下,宁太后即使活着,心中也定满是抑闷屈辱。
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余生全被软禁,又无事开心,倒当真有些无味。
顾婵忆起前世,宁太后原本正当年,向来身体康健,被软禁不久,却生了大病,想来多少是受心情影响所至。
当时顾婵有些恍惚,不知宫变后,宁太后究竟是活下来更好,还是立时去了更好……
她毕竟是再世之人,因多活了一世命运也全然不同,心中难免更相信留着命便总有更好的日子到来,因而未纠结太久,便坚定前一种选择。
谁料到不过半日,老天竟硬生生替宁太后选了后者……
有着如此一番心事转折,顾婵原本无意劝解韩拓,但此时见他这般,到底还是开了口:“皇上……”
她说着,纤纤小手覆在韩拓紧握成拳的大掌上。
他反手将她握住,轻轻一带,便把人拽进怀中。
顾婵小脸贴在韩拓胸膛,清晰地感觉到他此时心跳比平素要快上许多,想来当真气得不轻,“皇上,别生气了。”她摩挲着他心口处,轻声道。
韩拓并未说什么,只将箍在她肩头的手紧了又紧。
“毕竟是花炮惹出的意外,并非事先能够预料,今日祖母同我说,当年她得知慈恩寺火灾,而我未能逃生……”顾婵说到此处顿住,蒋老太太说得是虽然伤心难过,但觉得也好过活着受苦受罪,但换过来,顾婵自己无论如何也讲不出宁太后死了或者比活着更好之类的话,不光因为她自己的想法,也因为对方到底是她的长辈。
韩拓给顾婵的反应当真完全出乎预料。
他蓦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想说什么?”
顾婵愣在那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没想说什么啊。
“你可是以为这事是我安排的?”韩拓又道。
“我没有……”顾婵不明白这是怎样牵连过去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本能地作出应答。
“难道你不是以为这两件事很相似?”
韩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今日晚宴上,他和顾枫喝的是孟布彦送来的蒙古烈酒,入口辛辣,后劲极强,而且发作慢。即便如他这等酒中豪杰,也免不了中招。
醉酒的人易怒,缺乏耐心,也敏感。
他因而误解了顾婵的话,以为她怀疑自己暗中安排人做手脚,心中无限委屈,为她竟然不信任自己……
顾婵却不知韩拓此时心思,接着他的话,讷讷道:“是有些像……”
她说的像,与韩拓问的像,根本是两回事。
然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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