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落在自己身上的各异眼神,慕容忧从容举起酒杯,摇晃着杯中泛着浅浅嫣红的液体,“这桃花酒心思倒是巧妙,只是太过甜腻了些,诸位喝惯了这酒,只怕连上场杀敌都要手软脚软了。”
这话说的含糊,可在座使臣都知道讽刺的是谁,楚阳冷哼一声,“忘忧王恐怕是记性不好,当日在战场上手软脚软的到底是谁?”
当日一战,大晋大败白蒙,连白蒙王都被斩杀,这样的奇耻大辱当着众人讲了出来,摆明了是不顾及白蒙的颜面了,而慕容忧只是一笑了之,“那不过是皇上料得先机罢了,此战并不公平,皇上以为呢?”
楚阳闻言既惊且怒,慕容忧出神占星世家,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想到了这里,楚阳下意识地看向姜静云,这大殿之中恐怕只有她能像自己一般明白这话里意味了,难道又跟她有关?
看到楚阳看过来的目光中掩不住的惊讶,猜疑和寒意,姜静云先是一怔,随即心里渐渐凉了。方才慕容忧之言她听得分明,心中猛跳,却不料楚阳第一反应却是怀疑自己泄密,殊不知这话即使她肯说,也要人家肯信,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信任过自己,真是可笑。
“忘忧王此话何意,难道要打一场,以决胜负?”楚阳看似戏谑地说着话,却下意识地躲开了慕容忧话中深意。
“听上去是个好主意。”慕容忧放下酒杯,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意一般。
楚阳扬起酒杯,“朕也很期待这一日,忘忧王不妨饮了此杯,记住今日之言。”
慕容忧却没有举杯。眼光瞥向姜静云的方向,“素闻晋朝风雅,可否请一位前来祝酒?”
姜静云见他看过来就心里咯噔一声,大感不妙,听他说出这话,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不禁有种扶额落跑的冲动。
“你想如何?”楚阳压着火气问道。
“各位娘娘自然不敢劳动。不如请一位美貌宫女前来奉酒助兴也就是了。”慕容忧看似随意地说道。
姜静云垂下眼睫。她如今还真就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宫女,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筵席之上也是很惹人眼光的,只是她神色从容。举止有度,穿着也不比旁边的妃嫔寒碜,本来倒也无人注意,被慕容忧这么一点出来。众人都随着慕容忧的眼光都看了过去,神色也玩味起来。
楚阳阴沉地眼神盯着慕容忧片刻。心里恨煞,若是私下的场合,他大可发怒或是不予理会,可是如今是国宴。盯着几国使臣虎视眈眈的眼神。楚阳攥紧了手中玉杯,“朕这便让晋宫中的宫女来为忘忧王奉酒,一个不够。大晋美人甚多,待朕给你找十个八个来。”
“不必麻烦了。不如就殿上这位,忧觉得甚好。”
楚阳手中酒杯终不堪重负,显出一道细细的裂纹,瞬间在他的手掌中碎裂开来,割破皮肤,渗出浓烈粘稠的血液,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看向姜静云说道:“云儿,忘忧王想让你奉酒,你觉得如何?”
姜静云想过楚阳的反应,大发雷霆或是故作无事,却不料他却是当着众人问她这么一句话。看着众人热切好奇的眼神,她勾起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便由得她做主了。
姜静云手指勾起鎏金珐琅掐丝长颈酒壶,起身出席,向着楚阳的方向微微一福说道:“既然忘忧王这么有兴致,那云儿自当效劳。”
说完她也不再去理会楚阳的神色,径直走向慕容忧,拿起他的酒杯,向后一扬,将杯中酒全数倒掉,而后抬起酒壶,一道细细的液体倾泻入杯中,她将斟满了的酒杯送到慕容忧跟前,顺势凑近瞪着他说道:“你是故意的吧?”
慕容忧伸手取过酒杯,一仰头灌进喉咙,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这才笑道:“没错。”
“为什么?”
慕容忧伸出酒杯,微笑看着她,姜静云在众人的目光中无奈地保持笑容,为他斟酒,“酒量倒是见长。”
从前的慕容忧可是一杯下去就去脸红心跳,晕晕乎乎,两杯下去就不省人事,沉沉睡去的料,如今除了脸还会红,基本上已经没有影响了。
“北地极寒,若是学不会喝酒,就可能冻死在外头。”
姜静云耳边传来慕容忧低低的声音,心中突然一酸,即使有纳兰芙蕖的维护,可他一个大晋军师,在白蒙的日子想必不会好过,能挣扎生存已是不易,如今位居高位更是不知经过了怎样的荆棘之路。
“桃花酒虽好,饮多却也伤身,云儿回来吧。”楚阳沉默良久,突然出声。
姜静云恍然回神,正欲回到自己座位,却不料楚阳又说道:“过来替朕斟酒。”
慕容忧的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姜静云愣了一下,没料到楚阳竟会如此幼稚,顿了一下也只得走了过去,一杯酒还没有斟满,便听慕容忧的声音响起:“不知皇上是否肯割爱?忧愿以三城相换!”
姜静云闻言手抖了一下,酒液倾洒出来几滴落到楚阳手上,可他却没有察觉,直直看向慕容忧,又看了一眼离墨,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原来忘忧王此番前来却是为了美人,既然如此,那朕自然要成人之美,明日御花园设宴,还请前来细谈。”楚阳收起笑声后,盯着慕容忧一字一顿地说道。
姜静云握紧酒壶,听着台下众人谈笑生风,恭喜忘忧王得一佳人,赞赏晋皇成人之美,心中却是一片茫然苍凉,这晋宫的确不再值得留恋,可是天大地大,又有哪里是她容身之处呢?
宴会散时,楚阳看着前方,对身后的姜静云问道:“如此一来。可遂了你的心意?”
姜静云淡淡一笑,“我与你,只值三个城池而已?”
楚阳后背绷紧,终究是没有回头,姜静云笑意淡去,下了台阶,却见兰英夫人等在台阶下。“你认得慕容忧?”
“如今是忘忧王了。”姜静云并不像将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
“那你可否带我见他一面?”兰英夫人急走了几步。靠近姜静云说道。
“夫人!”姜静云脚下一顿,“身为宫妃怎可私会外臣,请夫人慎言。”
兰英夫人有些失望。却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跟上来。姜静云反而有些内疚,却无法做什么,慕容忧如今就是个火药桶。这摊浑水就不要太多人来涉足了。
回到长生殿,茑萝和莺歌都迎了出来。莺歌一向消息最快。当下说道:“主子打算怎么办?若是不想呆了,奴婢今晚就设法送你出宫。”
姜静云缓缓摇了摇头,“我不能走,莫说我这一走姜家会受牵连。就是慕容忧也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认为是楚阳藏了人,到时大晋和白蒙势必又起干戈。”
莺歌跺了跺脚。“主子就是想得太多,照这个样子。就算没有你,他们早晚也得打起来!”
茑萝也忍不住说道:“那姜家又跟主子没有瓜葛了,何苦为他们想那许多!”
姜静云面色平静,“即使战事难免,我也不希望由我来做这个导火索,这代价太沉重。对姜家,也是同样道理,你们不必担心,若是我真的跟慕容忧去了,莺歌你替我照顾茑萝和其他人,对于暗卫的一切经营和人手,都由你调配,不必再为奴为婢,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莺歌眼圈红了,当即跪倒在地。“奴婢不能答应,奴婢誓死追随主子。”
姜静云难得地叹了口气,扶她起身,“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道命令,你听还是不听都随你。”
莺歌猛然抬头,泪珠挂在眼角,一时说不出话来,茑萝早已泣不成声,姜静云摇摇头,突然笑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去送死,都别哭了,拣些值钱的珠宝给我带上,我可背不动那许多,给我包些最好的。”
两个丫头知道姜静云性子柔和,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更改,当下也只得去挑东西了。姜静云早早梳洗了睡下,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很快就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当连波来请人的时候,姜静云早已收拾妥当,一路上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心里既好笑又难过,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也沉默了一路,快到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连波,照顾好皇上。”
连波点点头,眼圈顿时红了,“云主子,奴才舍不得你……”
姜静云心中一酸,却笑弯了眉眼,“小心皇上听到了砍你的头。”
“砍了谁的头?”
慕容忧出现在两人身后,连波一见他便低了头不再说话,姜静云说道:“没什么,你既然已经有了芙蕖公主,还非要求了我这个宫女去做什么?”
慕容忧打量了一番她的面色,有些玩味地问道:“你吃醋了?”
姜静云不气反笑,“你这么折腾有意思么?”
慕容忧神色却认真起来,“难道你还愿意呆在这晋宫当中?”
姜静云一顿,看向慕容忧,心中一动,没有言语,慕容忧见连波已经向亭子里走去,便随着姜静云的脚步一起向前说道:“如果你愿意,那我便不会在宫外遇到你了,你救了婉儿,就当我这是谢礼吧?”
“你的意思是出宫后我想去哪儿都行,你不会阻拦?”姜静云眼睛一亮。
慕容忧却是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那是自然,我又不是楚阳那个偏执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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