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利人,某些不识相的意大利人,他们竟然趁着我们被围攻的当儿起义了,我当时奉命镇压那场起义——那真是场惨烈的战斗。”
哈孔上校慢慢地回忆着他的过去,关押在附近的议员们和正在殴打他们的士兵们都停了下来,他们在倾听哈孔的话。
“那些平时看起来很懦弱的意大利人战斗起来竟是那么顽强,我们根本没有料到会遭到那么坚决的抵抗,我们和他们进行巷战,争夺每一间屋子,我们每前进一步,就会倒下一名小伙子——维曼杜瓦、格尔达、拉蒂兹、图曼……我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不过,”哈孔话锋一转,笑了起来:“最终还是我们赢了。”
汉密尔顿先生流下来的汗越来越多了,从额头上、鬓角、脸颊还有眼眶里流出来的汗水滴落在铺满腐败的稻草的地面上,然后渗了下去。
“起义的领头者似乎也姓汉密尔顿——是个年富力强的小伙子——也不知道他怎么逃过兵役的——”哈孔上校嘟哝了一句,声音虽小,但汉密尔顿先生却清楚地听到了。
“巴黎运来的断头机质量太差了,砍了五个脑袋之后那绳子就断了,最后一个人的脑袋——就是那个姓汉密尔顿的,那个领头者——他的脑袋,就是我亲手砍下来的。”
“那么这位汉密尔顿先生——”哈孔披上了一名士兵送来的外套,走了出去:“你的脑袋,我就收下了,请不要抱怨,也许您与那位汉密尔顿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谁叫您姓汉密尔顿呢?”
伴随着哈孔逐渐远去的大笑声,汉密尔顿先生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地哭了起来,直到被士兵一拳打晕过去为止。
“卢卡·阿尔伯特,前热//那//亚督政府执政官、议会议长,你现在被宣布犯下叛国、谋杀、纵火等二十项罪名,理应判处斩首。”古老庄严的热//那//亚大法**,不伦不类的法国“法官”正在宣读议员们的罪行。
“你对法庭的判决有任何意见吗?”
“我申请上诉。”老人这么说道。
“申请无效。”临时大法官用刚到手的锤子重重地敲了敲桌子——这个法庭里的陈设古老地令他不安——让人把阿尔伯特前执政官带了下去。
“里奥·罗素……”“西蒙·孔蒂……”“萨缪尔·摩尔威亚……”
议员们被宣判罪行后便被直接押送到了刑场,他们将被立即执行斩首。
人群早就在这里聚集了,虽然下着小雨,但是热//那//亚的市民们还是决定来到这个悲伤的地方——他们不是来看砍头的,也不是来图新鲜的,他们是来为这些勇敢的议员们送行的。
卢卡·阿尔伯特默不作声,他知道自己不配接受这些压抑着内心情感的市民们的送别,他把眼睛闭了起来,开始了忏悔。
“市民们!”本默不作声的汉密尔顿先生突然喊了起来,他的声音穿过了沉寂着的广场,传到了所有热//那//亚市民的耳边。
“法国人对我们的统治,已经持续了有十多年了,而我当他们的走狗,也当了四五年了。”看押他的法国士兵狠狠地用枪托砸了他一下,他不为所动。
“热//那//亚是我们自古以来生活着的土地,虽然我们今天依旧被法国人所压迫,但是我知道,压迫之下涌动的暗流,是永远不会停歇的。”
“不管是法国人也好,是奥地利人也好,他们对待我们热//那//亚人、对待米兰人、对待都灵人、对待罗马人、托斯卡纳人、那不勒斯人、威尼斯人……对待我们意大利人,一直以来都是压迫,从未停止过的压迫。”
法国士兵又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他一下,但他还是不为所动。
“人们常说,我们意大利人没有祖国。的确是这样,我们热//那//亚人和威尼斯人斗了几百年,佛罗伦萨人和托斯卡纳人斗了几百年,皮埃蒙特人和伦巴第人斗了几百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意大利人应该统一,应该团结起来,应该一起反抗外国人的压迫,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大家似乎把被压迫当做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想说,我,卡勒曼·汉密尔顿,当了一辈子的懦夫,当了一辈子的走狗,在外国人脚下捡了一辈子的剩饭,啃了一辈子的骨头——”
汉密尔顿先生没有管士兵指着他的枪管子,自顾自地扬起了头:“我的弟弟,十年前因为起义而死在了法国人的刀下,当时我只觉得他太傻了,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但是今天,我想明白了——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只能永远活在外国人的统治之下;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只能当一辈子的奴隶;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我们只能……”
枪声响了起来,汉密尔顿先生瘦小但伟岸的身躯就这么倒了下去。
“噗。”一个身材娇弱的女性突然坐倒在地上,附近的市民想把她拉起来。
“我的丈夫……”女性没有忍住自己的泪水,她痛哭了起来:“我的丈夫,他既懦弱,又笨拙,又不顾家……但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真正的英雄啊……”
人群骚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