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言之,有了六殊花之后一切都可以解释。有意无意装成半个花妖。不对,六殊花很特别,得算花仙。还有比这更好更妙的掩护了吗?
“掌爷,要不试试?”艾晴柔问掌爷。
“不。”掌爷一反常态地拒绝了。
艾晴柔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莫不是听错了?掌爷竟然拒绝了?
“为何?”
“少爷我懒。”他只说了一半,后一半没说出口的是:她不过一个单薄凡女,以他之力助她重新筑魂不是不可以,但是其中痛苦岂是这丫头可以承受?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不忍看她遭罪。是因为她的一句“这是家”吗?
掌爷自嘲地一笑。他不过是一个前世宿命的影子,未来如何他根本不能决定。家,这种东西,原本可有可无。可笑自己竟然差点被一个毛丫头蛊惑了心。
“掌爷!”艾晴柔叉腰。
“干嘛?”掌爷懒散地回应。
“助我一臂之力,不许犯懒!”艾晴柔道。
“……好。疼死自找。”掌爷慵懒冷淡地道。他,归根到底是无心之人,无心之人如何有情。
疼就让她疼吧,她八成支持不住。若是支持得住,对他而言也是件好事。
艾晴柔话音刚落,一连串紫电忽然凭空降下,锁住了艾晴柔。与此同时,整朵莲花忽然动了起来。若隐若现的花瓣渐渐合拢,将艾晴柔包裹在了里面。明明是光华流转的荷花,却在合拢后的一瞬间忽然伸出无数针刺。根根针刺穿透艾晴柔的幻影。幻影是虚,疼痛却实实在在。艾晴柔双眼一圆,只觉痛楚排山倒海而来……
再说心境之内:
艾晴柔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刀子割开。一寸寸,一丝丝从骨头上剥离。然后又是一分分地打磨每一根骨头。
想晕都晕不过去。
“算了吧。”是掌爷的声音。
到底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艾晴柔摇了头。
于是继续。
艾晴柔有一种幻觉,觉得有怪物在拖动自己的肠子,翻检自己的内脏,啃噬自己的脑子。只要一动,连骨头都要被碾成粉。
一次次几欲倒下,一次次爬起。
“算了吧。”掌爷又道。
他发现自己早已不是第一回说这句话。可是每一回心境都微微有些不一样。
艾晴柔又摇头。
“何苦?大不了以后更小心点就是了。”掌爷故作轻松。
“我怕。”艾晴柔在脑海中说。
“怕什么?未必运气那般差,你也未必会死。”掌爷的声音像是十月冷冽的泉。
“我怕我不尽力的话,万一……你们出事,我会更痛苦。多一点保护,我会安心许多。”艾晴柔在脑中哽咽着说。
原来只为多一点安心。
因为这个小女子恐怕从来没安过心。总是生活在风雨飘摇担惊受怕中。没有多余的臂膀,她只能拼命为自己寻求多一点保障。
她知道她的渺小,她知道自己在危险前的无力,她压根没胆子去赌那个轻飘飘的“未必”。所以她愿意付出极大的代价,只求去掉所有“万一”。
这样的倔强却偏生有招人心痛的地方。
尤其是听到“你们”一词时。
她不愿出事的,竟然也包括他么?
有些东西似乎被击中,然后在心中渐渐化开。“大不了我保你弟不死。”他冷冷地道。
“你也不能死。”艾晴柔无意识地在脑海里说。
“……原因。”
“你,是自己人。”
仅仅是这样吗?
掌爷没说话,艾晴柔的意识却开始渐渐模糊。在幻境里,她的模样活像要散去。
筑魂入灵,她到底撑不住。
眼看就要前功尽弃。一只手却从后托住了她。艾晴柔潜意识觉得不对,睁开眼朦朦胧看见的是一只苍白美好的手。他是谁?掌爷吗?
他的身子似乎极为高大,艾晴柔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罩在了他的身影里。只是一只手,只是淡淡地从后扶持着自己。看不见脸,却感觉得身后突然多出来的依靠。实实在在的依靠,像山一般的感觉。若她神智清醒,她说不定会因为掌爷如此抱住她而尴尬。可现在,她只迷迷糊糊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一股清洌的异样感觉涌来,竟然化解了大半痛楚。
她不知,此时光影中刀剑似乎全移至掌爷身上。
这便是并肩作战吧?
“嘿嘿。掌爷。”她低声无力地在脑海里说。竟然还能笑。
“烦人。”
早知道她这样不顾一切,还不如不说的好。
接下来的掌爷不再说话。因为他在为艾晴柔承受越来越烈的筑魂之痛。这是强行融合筑魂,其痛楚不亚于当年雷击。可是头一次,他不是茫然抗争。
自己人?是家人的意思吗?
到底还是动摇了。
“去睡吧。”不知过了多久,掌爷的声音说,语调里有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一股花香暖意扑面而来。艾晴柔迷迷糊糊要睡去。她感到自己慢慢地委在地上。竭力睁开眼看了一眼。她对身边半透明的身影叫了一声:“云初。”
却不知那几乎力竭的身影蓦地一颤。
来不及跟掌爷对视,艾晴柔已经睡了过去。
“如此喜欢那笨蛋吗?”被叫错名儿的翩翩身影说。什么地方,在隐隐作痛。
月光之下,六殊花旁,有颗仙人掌在露水中守了一夜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