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如周玉郎君那样天人一样的人物,就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他是大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刻意引来的。这样天大的富贵,这样天人一样的夫婿,夫人和大人没有给自己的女儿,而是介绍给了你,这是多大的恩情你知道不?”
姬姒听到这里,生怕自己失笑出声,连忙以袖掩嘴,她在心里想道:真是人至贱则无敌。这种谎言,他们也敢信口扯来?周玉那些人,看待郑氏众人时,明明如看泥土粪堆般不屑。
要知道,那一天里,她的直觉便告诉她,她要是太给郑氏面子,只怕连她自己,也会被周玉低看五分!
同一时刻,郑氏庄园。
郑夫人自那天姬姒拂袖而去后,便一直有些恼怒,连带的,庄子里的婢仆奴隶也人人自危。
特别是她连派了两波人都没有请来姬姒后,郑夫人的火气就更大了。
这一天,她派出管事去了姬府后,便一直半闭着眼,站在她身后的婢女,那是捶肩都捶得小心翼翼,唯恐惊扰了夫人。
这个时代,不但王朝更替迅速,上至王公下到庶民,也是命如蝼蚁。荒乱之世,自有荒暴之人,一种竞相奢侈的攀比之气流行上下时,还有一种残暴之气无处不在。便如,前朝那个与王恺比富的石崇,他用美女劝酒,客如果不饮便杀美女。而那个脸不改色看着石崇连杀了三个美女的王敦,因为那一句“他杀他的人,与你何干”的话,甚至被许多人赞许。有所谓上有所行下有效焉,许多突然暴富的豪强,他们或许没有底气与士族比试富贵,可比试残暴,他们是绝对有能力的。
安静得没有人敢喘气的厢房内,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母亲。”
却是身材瘦长,面目清秀笑容可掬的郑况来了。
看到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郑夫人的唇角不由浮起了一抹笑,而她这一笑,众婢同时松了一口气。
郑夫人微微欠身,朝郑况笑道:“我儿来了?快坐。”
郑况在郑夫人的对面坐下,他端过婢女递上来的茶盅抿了两口后,说道:“母亲,孩儿派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他们说,周玉等人,确实是建康人,而且在建康名声很不小。那个周峦,听说还是什么将军,周玉则以才高著称,听说当今公主都有意招其为婿。”
听到这里,郑夫人惊了,她腾地坐直,奇道:“这样的儿郎,为什么相中姬姒一个孤女?”
郑况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儿也不知……儿只知道,这周氏四兄弟,在建康颇有才名也以美仪容著称。”
说到这里,郑况突然命令道:“都退下去。”
等到所有婢仆都离开后,郑况凑近郑夫人,低声说道:“母亲,这几日里,周玉三番四次向儿打听姬姒的情况,态度极为端肃。儿以为,他只怕是真的想娶此妇为妻。”顿了顿,郑况压低声音又道:“儿这两日再三寻思,心里总不安妥。母亲,姬姒这个小姑,年纪虽然小小,那城府可深得很呢。不说别的,就说咱两家这些年来,何曾断过来往?可是在这个月之前,谁听说过姬姒是个多才多慧之人?还有,这次她在几位周郎面前对我等如此无礼,只怕也是有些用意。”
不等他说完,郑夫人便咬牙冷笑道:“儿说得不错,母亲也真是走了眼了,这么多年了,眼底下藏着个大才女,竟丝毫不知情。”想到那一天姬姒在贵客面前的张横,她更是恨得额头青筋横露!
郑况打断了郑夫人的臆想,轻声又道:“儿思来想去,觉得姬姒那个小姑,只怕她前脚进了建康,得了周家的大富贵,后脚就把咱们这穿针引线之人抛到脑后。所以儿今日与那周峦聊起姬府时,便跟他说了,那姬姒,还有一个双生兄长,只是当时恰逢姬氏仇人追杀,姬姒的父祖,便把她那双生兄长寄放在一府人家,我还对周峦说,这些年来,姬氏的那个仇人一直在盯着姬府,所以姬父一直不敢把亲儿接回来,便是姬父姬祖,他们的死也都不是意外,而是被仇家所杀。”
郑况强压着兴奋的说道:“母亲,也不知那周峦调查到了什么,儿这话一出,他居然马上就信了,还说了一句“原来如此”的话。而且,儿子曾经以为,儿子这么一说后,他们娶姬姒之心就会淡去,哪知那周峦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松动。”
郑母听着听着,先是不解,转眼她明白过来,“我儿,你杜撰了这么一个人物,难道是想找什么人冒充不成?”郑母越想越兴奋,竟腾地站起来,说道:“这样好,这样安排好……姬姒那贱货既然不可靠,咱们就安排个自己人进去。我想想,如果我的儿孙成了姬姒的亲兄,成了建康周氏的大舅子,那岂不是说,他可以借助周家的势力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了?我儿我儿,这事如此处理巧妙的话,那我郑家,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转眼,郑母问道:“这事,跟你父亲说过没有?”
提到郑父,郑况有点丧气,他低声说道:“父亲有点犹豫,可我话都放出去了,他便说了一句“也罢。””
郑夫人一挥手,道:“别理你父亲,母亲便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兵荒成乱了数百年的时代,百姓们的识字率,还不到百分之一,甚至这百分之一中,还有一部份是工匠之类。郑夫人虽然能干,却也只粗识文字,而郑父虽说读了几年书,却也只是略有见识,至于郑识,论真实水平,也就是个粗通文墨的程度。
知识的浅薄,加上没有几本藏书,没有智者点拔,对这一家人来说,能想起目前这个计策,那已是绞尽脑汁动用了全部智慧的结果。真说起来,不管是郑父还是郑母,都不知道眼下这个主意,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