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一个中年沙哑的声音传来。“十八郎从小到大。都是言必行行必果,他当日既已分宗,只怕此事难行。”听这人的语气。却是有松动之意了。
紧接着,另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传来,“可是,我陈郡谢氏的姻亲。从来都是王袁两家,十八郎一旦归了宗。那娶姬氏一事,却是违了百数年的规矩!”这一次,这个人的声音一落,马上有人回答道:“三叔过虑了。现在天下人都在说,这姬氏之所以如此神通惊人,那是苍天看在千年世家的姬姓。如今只剩一个女娃的份上,特别眷顾所致。现在姬姓两字在天下人心中的名望。已不输于我们陈郡谢氏了。”
这人的话音落地后,祠堂中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母的声音终是响起,“等琅儿回来吧……琅儿最有主见,又最重大局,这等大事,待他回来后看他怎么说吧。”
这些年里,谢琅一直是陈郡谢氏的继承人,威望甚高,因此谢母这话一出,众人还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也不再议论了。
……
北魏。
这时的北魏皇帝还没有走远。几乎是他这边还在与众将士大口喝酒,顺便大声评论着姬氏的美貌时,南阳道门会的具体细节,便和着天狗食日一道传到了他耳中。
对胡人来说,他们受汉文化的影响还不深,还不觉得那姬氏能够预测天狗食日是多么可畏。可拓拔焘不是啊,拓拔焘和他的几个儿子,受汉文化的影响颇深,于内心深处,他们已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汉人的正统皇帝的。
所以,天狗食日时,拓拔焘看着那些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汉臣,当场便变了脸色,紧接着,在知道姬夫人在南阳道门会上的言行后,他已腾地站了起来,急急叫道:“快,快叫国师!宣朕旨意,马上叫国师过来!”
不说拓拔焘的惶然,同一时刻,离他不到百里,不为拓拔焘所知的崔玄,这时手中的酒盅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碎裂开来。
楞神许久后,崔玄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出神地看着南阳城的方向,好久还回不过神来。
这时,一个卢氏嫡子走到崔玄身后,低低说道:“姬夫人连日食都能准确预测,看来,她给你我家族预测的那场大灾难,只怕是真了!”直到这个时候,这卢氏嫡子才完全相信姬姒的预言。
崔玄沉默了二柱香那么久,才晃了晃神,哑声说道:“说天曀天就曀,说地裂地就裂,说河道分流,河道就必然分流!遥想姬氏当日的风采,必然如烈日样灼人心神……我当年,应该不择手段留下她的!”
……
南阳。
在那些道门中人络绎离去后,姬姒和谢琅也在不久后接到了刘宋皇帝的旨意。
这旨意,他们本来不想理,可想了想后,谢琅还是决定带着姬姒和孩子回一趟建康。至少,他的母亲和兄长弟弟,必是盼着能见他长子一面的。
听到谢琅准备返回建康,谈之睿和萧道成也跟随其后。
想谢琅前不久离开建康前往南阳时,不说凄凄惶惶,那也是心里并不好受。毕竟,他最是洒脱,陡然放弃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家族,那感觉也难免日日堵心。没有想到,就这么几个月时间,他再次回往建康时,不说皇帝下的圣旨言辞卑切,便是家族的飞鸽传书,也极尽讨好,便是琅琊王氏的贺词,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敬畏。
真是转眼桑田!
对家族过份重视,并在放弃家族后心中难安,这一点,别说是谢琅,便是他的先祖谢安也是一样。想当年,谢安本是南山一逍遥隐士,可看到家族不继,朝堂无人时,谢安还是果断选择了出山为官,并从一个为人驱使的小官吏做起。
站在高高的甲板上,谢琅负着手看着渐渐出现在视野中的建康城,看着那密密麻麻堵了一码头的迎接的人,突然的,他放开了。
这一放开,便是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就在谢琅自失一笑时,谢广全身绷紧地抱着他的宝贝儿子过来了。此刻,这白嫩嫩肥嘟嘟的小崽子正一边吐着泡泡格格直笑,一边紧紧扯着谢广一络额发。为了牵就这个小祖宗,谢广不得不一边歪着脑袋一边走路。
见到这样的谢广,谢净等人都是哈哈一笑,最喜欢孩子的谢才走了过去,从谢广手中把孩子抱回,几乎是他一接手,谢广便吁了一口长气,伸袖拭了一把汗。
见状,众人又是大笑起来。谢琅回头,见到他们那满脸自在的笑容,他跟着唇角一扬,当下,谢琅提步,他走到谢才面前抱回儿子,大步返回了船舱。
舱中,姬姒却是兀自脸色雪白,看到这父子俩过来,她疲倦地从榻上支起身,嘀咕道:“我一想到那日的蜈蚣蜘蛛的,整个人就手软脚软的,这眼看就要到建康了,也不知到时会有多少人问起那日的事,想想就头痛得很。”
从那天南阳道门会回来后,姬姒一直精神不济,她实在是吓坏了。
虽然,那一天她表现得那么好,仿佛无所畏惧,可那时独自一人站在高台上,面对着几千个可以把她秒杀的高人异士,她的心里其实是很虚的。
谢琅走了过去,任由姬姒抱上他的腰,从他身上汲取一点力量,慢慢脸色好一些后,他轻声笑道:“你现在可是高人异士,便是对他们不理不睬,料来也无人敢怪责你。”见到姬姒高兴地抬头看来,他又说道:“唔,呆会你还是扮回姬越吧。若是有人与你说话,你不理睬便是,其余的交给我应对。”
听到这里,姬姒点了点头,她说道:“你说得对,那天我离开建康时,是被人知道我姬姒就是姬越后,仓惶逃离的。这一次我回到建康,自当以姬越的身份,光明正大,堂堂皇皇地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