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用心奉侍皇帝,你那妹妹和驸马,替娘看顾好,这几日娘的身子越是病了越想见见他们,只是体力不安,也就罢了,娘走后,一切丧仪从简,与你父亲同葬。”
“母后,您不能扔下儿臣一个人,母后……”朱厚熜哭泣道。
太后蒋氏摆摆手,冲着外面有气无力的喊道:“记录遗诰。”
屋内有内宦监宦官笔墨记录太后遗诰,便听见太后蒋氏断断续续的说道:“内外文武群臣,吾以菲德配,睿宗皇帝奉藩二十九年,先皇帝弃我孤单一人在病,幸赖皇帝继承祖宗大统,享皇后厚养十七年于此,患有疮疡屡次濒临死地,幸赖皇帝至孝,亲自调理医药膳食,虔诚祈祷神祗,只是吾病重三年,已到弥留之际,先帝身边之人没有什么遗憾,为今,只剩皇帝负荷,祖宗大业艰难重大,望宗室诸王及朝廷内外文武百官同心协力辅佐皇帝,共致太平,以垂万世无疆,吾死后,丧礼应遵循先朝旧典,哭吊三日即止,以日易月二十七日,君臣同止治丧,皇帝不要过于悲伤而妨碍治理天下,郊社宗庙祭祀百神毋禁,中外臣民音乐嫁娶毋禁,天下诸王不必赴丧,派人进献香即可,在外大小文武衙门免进香,吾诰谕当遵行之。”
朱厚熜叩首垂泪道:“儿臣谨记母亲教诲。”
这时,太后蒋氏看见跪在一旁的陆炳,无力的说道:“文孚啊。”
陆炳连忙欺膝上前,和朱厚熜一同跪在床榻前,落泪道:“太后,臣在。”
太后蒋氏轻喘一口气,说道:“文孚,打小你与熜儿一同长大,我早已把你视作自己的儿子,我走后,你要竭尽心力帮着熜儿,这朝内朝外,能真心实意帮着熜儿的人,太少了。”
陆炳也垂泪回道:“陆炳遵命,太后放心,陆炳必誓死辅佐陛下。”
“什么死不死的,有你在熜儿身边帮衬,我也就放心了。”太后蒋氏笑了笑道,只是笑着笑着,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咳嗽几声,眼睛模糊,有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到脸上。
陆炳见状,连忙站起身大声喊道:“御医,御医,快些看看太后。”
外间躬身等待的御医急忙入内,只是还未等检查,那紧紧握着朱厚熜手的蒋氏,便垂下了双手,带着笑容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呼吸停止。
朱厚熜也已经感觉到蒋氏停止了呼吸,跪在床榻前,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叫道:“娘……”
周围宫女内侍御医见状,也俱都是跪伏于地,轻声抽泣,一时之间,这慈宁宫内外,全都是抽泣哀嚎之声,悲痛渐渐从慈宁宫传到了外间,又一路向着紫禁城南边,渐渐传到了仁智殿。
这仁智殿乃是历代皇帝驾崩后停放灵柩的地方,嘉靖四年三月,武宗皇帝朱厚照生母张太后所居住的仁寿宫失火,张太后便迁居于此,与朱厚照的皇后、妃嫔们挤住在一起。
而原本仁寿宫的旧址则建成了慈宁宫,给了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生母蒋太后居住。而名义上为张太后新建的慈庆宫,此刻还未营造完毕。
仁智殿中,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张老太后问道:“欣儿,去外间看看,怎么老身听着有啼哭声传来?”
叫欣儿的中年妇人应了一声,便从这向来清静的堪称冷宫的仁智殿走了出去,一路沿着向北,可算碰见几个宫女,便叫住她们。
这几个宫女其中有一人认识这位名叫莲欣的老宫女,知她是仁智殿张太后宫中的人,不敢怠慢,欠了个身,行礼道:“金英见过莲心姐姐。”
这莲欣倒也认识这个名叫杨金英的小宫女,便问道:“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有啼哭声传来?”
杨金英也不太清楚,便问到旁边那几个刚刚从北边跑过来找她的几个小宫女道:“玉香、妙莲,你们可是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叫玉香的宫女看了一眼莲欣,然后小声回道:“太后崩天了。”
“大胆,太后明明还在宫中,一派胡言。”莲欣怒斥道。
那几个小宫女见她发怒,俱都是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突然,莲欣像是想到什么,又沉声问道:“你所说的可是慈宁宫中的蒋太后?”
杨金英捅了捅身旁的小宫女,小声道:“妙莲,你说。”
妙莲低声道:“回禀莲欣姐姐,我听说是慈宁宫中传来的啼哭声,有别的姐姐说是蒋太后崩天了,皇上都在那边呢。”
莲欣听完后,没有理会这几个小宫女,转身跑回了仁智殿,对着坐在椅子上,抱着一只猫摸索着的张老太后说道:“太后,说是慈宁宫的蒋太后崩天了。”
张太后手中一停,不自觉的掐了那只猫一下,那只猫吃痛,尖叫了一声,打破宫内的平静。
张太后狞笑了一声,叫道:“好,好,苍天有眼,这个该死的女人,终于死在老身前面,哈哈……哈哈哈……”
张太后狂笑几声,将这寂静的仁智殿渲染的有些诡异无比,莲欣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看着还在狞笑的张太后,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张太后狞笑几声之后,面色归于平静,吩咐道:“伺候老身沐浴更衣,去慈宁宫看看。”
“是,太后。”莲欣下去准备。
张太后将那只猫扔到地上,那猫尖叫两声,便跑了出去,消失在大内宫廷深处。
张太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道:“苍天有眼,苍天有眼,这个该死的女人,终于死了,哈哈……”只是,说着说着,眼泪从眼眶中掉了下来,仁智殿中又归于平静。
宫外,那啼哭之声,渐渐蔓延开来,站在午门东侧门的郑壁、张鹏、陆良三人,正搓着手躲避寒风。
“你们有没有听见哭声?”郑壁问道。
张鹏侧耳倾听,回道:“大人,是有哭声传来。”
陆良也听见了,只是这哭声若有若无,一时之间也不太确定,此刻他的腹中饥肠辘辘,早上没吃早餐,又小跑了一阵,早已是饿得眼冒金星,哪管什么哭声不哭声的。
陆良小声对着张鹏道:“张大哥,有没有带钱,先借我点?”
张鹏从身上摸出几个铜板,扔给他,郑壁则开口问道:“你小子要干什么?”
“大人,小子腹中饥饿,想要去买几个馒头吃。”陆良不好意思道。
“正好,我也有些饥饿,去前面找个酒肆吃些饭食,我估摸着大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宫。”郑壁说道。
张鹏大喜,牵着马说道:“大人,我知道有一家酒肆,饭菜做的好。”
郑壁吸了一下流出来的鼻涕,笑骂道:“那还不走着,都快冻死老子了。”
张鹏便笑着在前边引路,三人便朝着城东一条街道走去,消失在守卫着宫廷的大汉将军面前。
其中有一位值守的大汉将军,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自语道:“等会下了值,老子非得好好喝一顿,这鬼老天,真是冻死个人。”
一阵寒风袭来,灌入那大汉将军的体内,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尿意上涌,但是此刻还在值守,只好双腿紧靠,死死憋住,眼睛看着天空,心中念念有词:“我不冷,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