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钱六,也真是一个狠人,升了挡头犹不知足,大约是一年多以前,竟然割了自己的子孙根,入宫当了太监。”马秋风此时提起,也是佩服不已,为了升官发财,竟然能对自己下此狠手,这世上当真少有。
陆良听完,浑身也哆嗦了一下,右手不自觉的往自己的下半身摸了摸。
马秋风接着道:“入了宫没多久,钱六就又升了官,听说现在已经是东厂的掌刑千户。”
“掌刑千户?”陆良惊诧不已。
“不错,这掌刑千户仅次于东厂厂公,再想除掉他,只怕是难于登天。”马秋风喟然长叹。
“就算他做了东厂厂公,我也要宰了他。”陆良咬牙切齿道。
马秋风冷笑道:“你只是一个小小的总旗,拿什么除掉他?”
陆良默不作声,不再回他,只是睁大眼睛盯着有些透出些许光亮的窗棂。
不知过了多久,熬不过睡意,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在半梦半醒间,仿佛依稀听见了陆贞娘的叫喊声。
“哥哥……哥哥……救……救……我……”
陆良猛然惊醒,嘴里脱口而出叫喊道:“贞娘!”
睁开双眼,天色已然大亮,陆良坐起身,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再仔细听,好像是余四姐的声音。
“我已经找了一个院子,大家都安顿了下来。”余四姐道。
余四姐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离开京城一趟,想不到竟是那些印有‘标点符号’的书籍害了余叔的性命。”
马秋风的声音响起,只听他说道:“等会我带你去郊外,祭拜一下余伯。”
余四姐又道:“马大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马秋风道:“余小姐但说无妨。”
“关于新安堂被查封的原因,想拜托你不要和陆良多说,我怕他会……”余四姐说到这里,便看见站在门口的陆良,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刚刚说什么?新安堂是因为什么被查封的?”陆良眼睛带着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头暴躁的疯牛。
余四姐见他这个样子,连忙上前安慰道:“陆良,你别这个样子,余叔的死,凶手是那个钱六。”
陆良大吼道:“回答我!”
一旁的凌芝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就给了陆良一个巴掌,叫骂道:“你个扑街仔,你发什么疯?”
余四姐赶忙将凌芝拉开,对着陆良道:“陆良,你清醒一下。”
“回答我,回答我!”陆良犹是嘶吼着,双手掩面,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而后便大声咳嗽了起来。
“求求你们,告诉我,求求你了……”陆良抽泣道。
马秋风插嘴道:“站起来,你他娘的是个男人,新安堂已经没了,余伯也已经死了,追问怎么死的,还有意义么?”
“不错,新安堂是因为你那些‘标点符号’被查封的,但那些都不过是钱六寻的借口罢了,他想要余伯死,即便没有这个借口,也有别的罪名。”马秋风大声道。
陆良跪在地上,兀自抽泣。
余四姐劝道:“陆良,余叔已经不在了,你还有我们,你再想想贞娘,难道你打算将她一个人仍在皇宫里不管么?”
听见陆贞娘的名字,陆良猛然醒悟过来,抬起头,眼睛通红,但是神志已然清醒。
“对,我不能让贞娘一辈子都生活在那冰冷的深宫内,我还要救贞娘,我不能消沉。”陆良自语道。
用手擦了一下鼻涕眼泪,陆良站了起来,这才看清楚院子里的众人。
不只是余四姐和凌芝,就连那位沈家小姐也在,凌阿轲和凌仁也都在。
马秋风见他恢复正常,便开口道:“老太太今日还不能下葬,我先带你们去郊外祭拜一下余伯。”
余四姐点头道:“麻烦马大哥了。”
众人收拾了一番,陆良没有心情吃饭,但是架不住腹中饥饿,胡乱吃了一张饼,喝了点水,这才吩咐凌阿轲和凌仁留下来看家。
马秋风又准备了一些香烛纸钱,这些都在屋子里放着,倒是不用再外出购买。
两男三女,趁着日上三竿,便出了石碑胡同。
余四姐、凌芝和沈家小姐三人挤在来时的马车里,马秋风则是赶车人,陆良骑着马跟在后面。
待到了街上,路过一家酒馆时,马秋风停下了马车,跳了下来。
“我去买酒。”马秋风道。
陆良心中不定,只是愣愣点头。
片刻后,就见马秋风提着两坛子酒,从酒馆里出来,放在了马车上。
这一行人也不说话,便急匆匆的出了崇文门,赶往东南方向的义园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