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苍老【十】

说是杨卓欠钱的那些人还有放高利贷的，杨卓要是让那些人找到估计有他受的。

    “我CTM哟，龟孙子。”我一下明白杨卓为什么非要拉上我和他一起离开垣城了。

    “你活该，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不听。”

    “可我觉得他不是那种人，他什么时候变那样了？”杨卓和我一起时一直很老实，我想不到他会和高利贷扯上关系，他平时的钱最多只是让小莉店里的老虎机吃了，我和陈严平时也有玩，只是没有他那么凶。

    “他怎么就不能是哪种人了？你除了上网玩游戏就是看书，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你身边的事了。”小雪还在埋怨。

    “看来你比我还了解他的嘛，对了，他也跟我说过他知道你的事比我知道的多了去了，现在你也那样说他。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突然想起那天杨卓说的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说了我什么，我也不在乎他说我什么了。你知道我们找不到你都很担心你，不光担心你被抓起来还担心你跟他学坏，他现在不光赌博，他还吸毒。”

    我被小雪的话吓到了，我知道杨卓在赌，可是说他吸毒我不敢相信，但是我知道小雪不会骗我。

    “你爱信不信，反正他已经走了。刚才陈严和张娟在这里，他们也在等你消息，不过我什么也没有跟他们说，可能他们两个还在一起吧，你去我那里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吧，你的牙刷和毛巾我都没有丢，应该还能用。”小雪从自己包里拿出钥匙给我，提示我电影院那边可能我今天晚上不能去。

    “那我就在网吧混个晚上，明天早上我得回乡下去。”我虽然困的不行，但我知道小雪那里我是不方便一个人去的。

    小雪除了一句随便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已经做到了一个朋友所能做的。

    想起海英，我问小雪刚才她说的那些事海英知不知道，海英要是知道，那对她的伤害可是巨大的。

    “你说我和小莉能让她知道吗？她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本来我也没有打算告诉你的，因为你和她一样没心没肺。”

    我突然想抽支烟，杨卓的事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去跟海英说。

    当我摸口袋时摸到的是昨天我和杨卓在从乡下回白沙的路上采到的野果子，准备留给小雪他们的，跟我去了怀化一圈还静静地躺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我拿出来自己吃了一颗，还能吃。

    “给你留的，在外面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留给你们的。”我递给小雪笑着说。小雪刚才的语气很冷，我希望她能笑一下，我自己已经不在乎发生过什么了。

    小雪看到也抓了一颗放进自己的嘴里，她也是乡下长大的孩子认识这野果子。一边吃我一边给她说这果子的来龙去脉。

    “自己都快要死了还想着别人会不会喜欢，除了你没心没肺的阿墨我想不出还会有谁？”小雪终于笑了。我第一次觉得小雪笑的好看，因为她笑的自然，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脸上不再像以前那么疆硬。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我就那样死在泸溪或者怀化了，我知道只要我一个电话你们就会想办法来接我的。”我相信小雪会那样做的，如果我求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小雪，而不是海英或者小莉，我当时第一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雪，无论是摘野果的时候还是求救的时候。

    “你别那么自信，给我打电话万一我让你失望了呢？”小雪看着我的眼睛，依然笑着。

    “这个是我刚才准备给你打过去的，明天去把小杨手机赎回来用，不够等我下班了再想办法。”小雪拿了五百块钱给我。

    “我回到了垣城你还怕我没地方找钱吗？”我没有收下她的好意，去休息室休息去了。我回家一张口就有钱了。小雪一个月工资才七百，这点钱对我来说实在是不够花的。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钱省出来的。

    半夜有点冷，醒来我去了一趟洗手间，看到小雪扒在桌子上，卷闸门已经拉了下来，看上去是睡着了，可是她身上的毛毯没有披在她的身上。我走了过去准备帮她把毛毯披上或者让她去睡一会。

    当我把毛毯披到小雪身上时小雪抬头看了我一眼，原来她并没有睡着。

    我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大滴大滴在滑落，流过她的脸庞，浸进她的外套里。这让我很惊讶，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但是她一直都只是默默的在流泪没有哭出声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睡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我能想到的就是有人欺负她为难她了。

    “没有人欺负我。”她用衣袖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说。

    “没有人欺负你那你哭什么？”

    小雪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眼泪依然不停地从她眼里涌出划过脸颊滑落到衣服上，像极了雪人融化时的样子，而且还没有任何要停了的迹象。

    小雪也没有躲着我，也不怕我看她笑话，甚至不怕网吧其它在上网的人看她笑话，任泪水那样流着。

    我想了几秒也没有想明白小雪怎么会哭。小雪像我一样不爱笑，所以我觉得她也应该像我一样不会轻易地哭。很多时候我都是抱着很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发生的一切的。比如梅子离开我我没哭，比如杨卓卖了我我也没哭。这些事如果发生在小雪身上我知道她是无法承受的。

    没有人能比我更能承受痛苦的，我觉得。

    我知道小雪一定也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了。但她不愿意跟我多说什么我也没有去多问，她有时候和我一样犟，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我在她身边蹬了下来，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在我面前这样哭过，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知道虽然她不是因为我哭的，可我还是心慌。

    我只是以为她不是因为我哭的。

    “不哭了好吗？你看把脸都哭花了，衣服也脏了。”我只好抓住她要去抹眼泪的手说。

    “我没事的，你让我哭一会就好了，你去睡吧。”小雪没有挣开我的手，干脆就让眼泪就那样一直流着。

    可能眼泪也能积攒吧，要不然她怎么会那么多的泪水。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睡？你不想跟我说那就什么都别说，但是你别哭了成吗？你这样哭着我心里发慌。”我终于忍不住去帮她擦干眼泪，虽然我知道这样做有点超出友情范围，毕竟我是一个男孩。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鬼迷心窍，梅子哭我都没有这样心痛过。

    我一直把小雪当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看，一开始我就把她当成女生的，不像我对惠子的那种感觉，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太接近她，但这一次离的太近了。

    “真的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想家，想我妈了。”小雪也没有躲开。

    “想家了就回去啊，你多远的家嘛。”

    我不明白小雪怎么会说是想家这个低级错误的借口，她又不是杨卓，两块钱路费最多再加半小时的山路她就能到家。

    小雪一脸委屈的告诉我说她不敢回去，我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当然，也是最后一次，我和小雪之间很多时候只是刹那间就错过了的感觉。

    她哭大概也是因为刹那间的感慨吧。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小雪是个女人，但现在，我感觉她是个女孩。

    “不敢回去？为什么？”小雪越说我越不明白，心乱使我无法正常思考，我跟本就没反应过来。

    “不为什么，你就别问了，我知道你会帮我也想帮我，可这件事你是帮不了我的。”

    “好，我不问了，你也别哭了好吗？你看把眼睛都哭肿了，我来守，你去睡会吧，睡醒了再说。”

    我一直把她拉到休息室，小雪自己脱鞋躺床上去了。怕她冷到，我又去椅子上帮她拿毛毯盖在她身上。

    小雪的眼里还有泪水，但已经不往外流了。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我帮她把毯子盖上。

    我不敢保证明天真的就没事了，但是我知道至少明天小雪肯定不会再用以泪洗面的方法去面对那个让她流泪的难题。

    “你不用对谁都那么好，有些人不值得你这样做！”小雪侧身闭上了眼睛，但不是背对着床下的我。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眼泪又流了下来。

    “是啊，我也觉得我不应该对谁都好，到头来一个个回来伤害我，从明天开始我对谁都不好了，你也不许再哭了，呆会我过来检查。”

    想起已经离开我的梅子，还有才走的杨卓，我没有办法不感伤，我也想哭，可是我就算要哭也不会让她们看到。

    我没有想到的是，下一个我要送走的，就是小雪。今天的事加剧了她离开的速度。

    回到火炉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小雪为什么哭，杨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们两个之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也许小莉知道，我只能暂时把问题的答案放到了小莉身上。

    半小时后我回到休息室时小雪已经睡着了。

    小雪太累了，她终于撑不住了。

    小雪睡的很死。第二天我已经帮她把网吧的卫生都打扫好了都还没醒，直到我把早餐买回来时才去把她叫醒的。

    从洗漱间出来后的小雪像昨天晚上做了个伤心的梦一样，除了眼里那几根血丝证明她是真的哭过。我也没有再去提及这事。直到老板娘过来接班我和她才出网吧。

    “一起回家吗？同路喔。”在要分开的路口我问了一声小雪。

    “我们同路吗？”小雪用一种疑惑的眼神停下来问我。

    “回道二无非是比我远了点，回河边我可以送你一程。”我虽然不知道小雪想的是哪个家，可不管她要回哪里，我们都愿意送她一程。

    “我想去草原，你向往的可是大海。还算了吧。”小雪从来没有这样文艺过。

    “今天我不想回家，等我想回家的时候再叫你，或许真的可以让你送我一程的，但肯定不是今天。”然后改口。

    我又撇见了她那难觅的笑容，所以我并没有多想。

    小雪朝着她出租屋房方向走。

    而我也朝着回家的方向。

    回到家被训了一顿爸妈还是该拿钱的拿钱，没有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的。赎了杨卓的手机回到电影院的房子里时什么也没变，只是我养的金鱼现在就剩四条了，另外两条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鱼缸里本来是六只金鱼的。

    我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陈严下班把我吵醒，他没有问我杨卓的事，又忙着恋爱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张娟，我也不想多问的。不过我问起金鱼的时候他要我去问小莉。

    我往小莉店里走，不光金鱼的事，还有小雪那里我也想弄个明白。我到小莉店里时小雪已经比我先到了，两个人在吃饭。

    “哟，旅游回来了啊，怎么不多在怀化玩几天？”小莉看到我就在那里笑。

    我看了一眼小雪，小雪低着头吃自己的饭，没有承认但也不否认，只是问我吃饭了没有。

    “我舍不得你们啊。”我这句话是回答小莉的，和小雪说话和小莉说话的区别在于语气的把控，况且小雪也知道我不可能跟她说这句话。

    “别，你这话我不认，小雪你认吗？这家伙说他舍不得你哎！”小莉一石二鸟。

    “吃饭都堵不住你这张臭嘴。”小雪没有理她。

    “吃饭别乱说话，小心咽死你。”我不想和她斗嘴，现在小雪在我有些话也不好意思问小莉了，只好往外走，我想去剪个头发。

    “你又要去哪里野？呆会海英下来了去K会歌小雪就要上班了。”小莉叫住了我。

    “怎么的？你们这是要庆祝我没有死在外面啊？”我走了回去。

    “聪明，也顺便庆祝一下我有男朋友了。”小莉说。

    我又看了一眼小雪，小雪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看来她事先知道。

    “看来这阵子你们确实有不少事瞒着我。”我跟小雪说。

    “谁瞒你了，她不是一看到你就跟你说了吗？前天晚上她男朋友过来请我们吃饭我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这还不是特地给你补的。”小雪替小莉说话。

    “好吧，那我倒想看看是何方神圣敢要她做女朋友。”我坐下来。

    “那你今天是没有这个机会了，人家已经回古丈去了，今天晚上就我们几个，等海英。”小莉说。

    我知道小莉嘴里的“就我们几个”不会包括陈严张娟，因为有小雪在。

    “杨儿走了的事她知道了吗？”我怕海英不知道我呆会不知道要怎么跟海英解释。

    “知道了，我跟她说的，人都走了还瞒着她干嘛，让她瞎等瞎着急吗？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哥，你回来了。”海英看到我时还是像平常一样开心地笑着抱着我的手。

    “嗯，杨儿去怀化跟他爸去了，他要我跟你说一声，有机会我们再去怀化看他。”我还是跟她略过了一下，小雪肯定会说这几天我是跟小杨在一起的。

    “这事我知道了，我们不说他了，我不是还有你们吗？”看来海英似乎真没有什么事。

    “我觉得还是我们本地人够意思，看，现在又只剩我们四个本地人了。”小莉说。

    “你最好为你的这句话负责，现在最容易出现状况的人可是你。”我说。

    “放心吧，我不会是那种人，你不也不是吗？还有海英，我们程家人从来都是最义气的。”

    “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先经过经过大脑？”我再一次看了小雪一眼。

    “是喔，我没考虑到她的感受，你不是都替她考虑到了吗？她不姓程，不过可以想办法让她成为我们程家的媳妇，是不海英？”小莉

    “你们三个程家人慢慢研究。”小雪加快脚步。

    小莉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追了上去，留海英和我在后面，我以为海英会找机会问我点什么，但是海英没有。

    九点我们四个人往歌吧出来又一窝蜂往忆柔跑。

    小雪从QQ里发信息问我明天上什么班。

    这时我才发现小雪的网名已经从［雪儿］变成了［伤心雪儿］，但我没有问为什么要改。

    “四点班。”

    “我明天想回家一趟，可能晚上回不来上班了，你能不能帮我下来守个夜，我让老板娘等到你四点下班。”小雪。

    “这个没问题，怎么的，那么快就想好回家了？”我想起早上小雪的话开玩笑问。

    “嗯，我想好了，有些事情总是要面对的，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要我送你回去吗？小莉海英都白班，好像只有我能送你一段。”我想了一下给小雪发信息问。

    “你不怕自己被人砍了吗？”

    “小莉真的是你好闺蜜，什么都跟你说，不过你还不知道我在垣城只要不惹事没人敢动我的吧。”

    “看你平时飞扬跋扈的样子猜也能猜得出来。”

    “我说我只是想保护好我的朋友们你信吗？”

    “信，那我就给你一次保护我回去的机会，要不然我怕以后是没有机会了。”

    ”什么叫我以后没机会了？”

    “我要结婚了，我就是为这事回去的。”

    “这是好事，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喝你的喜酒。”

    “谢谢，不过我不会请你（们）的。”小雪刻意的在括号里加了个字，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那我更要谢谢你为我省钱了，你一直都说我乱花钱。”想了很久，我才想到应该要这么回。

    “不跟你贫嘴了，小莉今天晚上给我值夜，我一会就睡，你要真想送我回家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下班了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