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气度当非碌碌小辈,又是初入京中,那会是什么人物呢?”
四阿哥眼脸一掀,似有想及,他缓缓道:“论日子,策妄阿拉布坦过几日也该入京了吧!”
十四阿哥一语惊醒道:“准噶尔新汗初立,当入朝受封,眼下该是在路上了。”十三阿哥亦是摇着折扇一脸了然。
千琋听闻心下恍然,难怪那姑娘如此桀骜,准噶尔人本就不驯,又是新臣服,自然不甘些,如此便能理解了。默然间,她的手不经意触到腰际,感觉一空,她心下大惊,忙伸手去摸,果然藏在腰间那绣着苍松的荷包不见了,内里装着她自制的红豆骰子,本欲送给四爷的,她一直妥帖保管,怎会丢了?百思之下,她想到了方才那蒙古姑娘着力撞开自己一事,只怕是她有意为之……如此信物,若是让人公然置于人前,岂不羞赧!这下可如何是好?千琋心下急燎却又不便表露,只好强自定心。
千琋就这么惴惴不安间又度过了几日,近来京中越发热闹,街市上更是多了不少着蒙古装束之人,原是准噶尔新汗策妄阿拉布坦等人已入京朝贡、受封。本是例行之事,倒也不足为奇,可怪的是过了两日却传来消息说皇上竟破天荒让内务府自八旗内甄选一些才艺双绝的女子于十日后入宫御前献艺,宫里原是有乐师、舞姬的,所谓御前献艺之说简直前所未闻,一时间引起不小轰动,各府那些欲借机攀附高枝的小姐们皆争先恐后自荐,以期一朝光宗耀祖。
千琋对此仍有些疑虑,因此早早便候在院中逮住了正下朝归来的舒起询道:“哥哥,千儿听说皇上要揽八旗女子入宫献艺,你可有耳闻?”
舒起道:“此事早已传遍了,谁人不知。”
千琋忙追问道:“献艺之事从未有之,此事这般突兀,这其中有何缘由?”
舒起眉头一紧,气愤道:“咳,还不是那个蛮酋不识抬举,前日那厮刚入宫,皇上好意备了宫宴款待,歌舞助兴,这宫里的舞姬婀娜姿色那是有目共睹的,寻常时候也就是这般款待,从未有人提出异议。可他偏目中无人,混说宫里的歌舞这般古板,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甚是无聊,不如他们塞外的女子热情奔放,歌舞也朝气而魅惑。言语如此轻狂,实在可恶!更让人瞠目的是,他竟未征得皇上允许便自作主张击掌示意,他随侍里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舞姬鱼贯而出开始大跳塞外之舞,且不论好赖,皇上龙颜如此公然被拂,朝臣自然群愤。那厮还语出不逊说他们塞外人人能歌善舞,我大清莫非就宫里那么零星点才艺。皇上动怒,这才有了这次御前献艺之事。”
千琋试探追问道:“哥哥口中‘蛮酋’可是那准噶尔新汗——策妄阿拉布坦?”
舒起仍是怒色难平,恨声道:“可不就是他!”
千琋了然道:“想来是准噶尔部一直以来并不服大清管辖,始终抗争作乱,此次皇上亲征,与策妄阿拉布坦联手,平定准噶尔,剿灭噶尔丹军队,使噶尔丹自缢。大清力助策妄阿拉布坦登上汗位,二者虽是一时盟友,可策妄阿拉布坦并非真心臣服,只碍于如今实力悬殊,他准噶尔部自然也不敢有所动作,但这受封一事显然是不情不愿,总要惹点别扭出来罢。”
舒起闻言赞许道:“千儿见识过人,虽是女子却半点不输男儿,倒是时常叫我这兄长汗颜。”
千琋撒娇一笑道:“哥哥就会取笑我罢了。对了,那十日之后便是准噶尔汗受封之日么?”
舒起讶道:“你又怎知道?”
千琋柔柔一笑道:“皇上前次被驳颜面,此次特地选才艺之辈,自然是有意展示国力,最能博回颜面之际便是在准噶尔汗受封之日大摆宫宴,尽显人才,以彰国威。”
舒起微笑颔首,突然想到什么,面上一凝,紧张道:“千儿这般关心此事,不会是也想去自荐?”
千琋眼波一转,含笑不语。她心知四阿哥事务繁忙,哪里会记得她这个无足轻重之人,京中佳人如云,只怕要被人捷足先登呢。宫墙相隔,相思疾苦,十三阿哥也难得提议相聚,与其在此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眼下便是个极好的机会入宫,但求见他一眼。
舒起见千琋那带笑的表情,显是默认,忙出言阻道:“不可!你从未入过宫,有所不知,宫里规矩极严,若是出了差池,阿玛也担待不了。”
见舒起一脸决然,千琋明白哥哥自幼庇护她,宫门苦深,若是不慎踏足,再要抽身便难如登天,此次她虽是抱着在四阿哥面前一展舞艺才能之心,可有多少女子却是盼着以此为介,期得天子见怜,入住六宫。伴君如伴虎,常言后宫之中,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后宫便如无底深渊,一着不慎,多少如玉美人泥潭深陷,一如舒起和千琋的姑姑——宫里的定嫔娘娘。
入宫献艺本非大事,却担着不小的风险,既要在四阿哥面前翩若惊鸿一舞,又不能得皇上青睐,着实作难。千琋心知,阿玛与哥哥一直对她精心呵护,惟愿她远离宫闱是非之地,如今要说服他们应允实在棘手!她眉头深锁,眼珠骨碌,遂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