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康复的病人外出宣传了天主堂情况,许多原本该去隔离所的痘疫患者转投天主堂。后面的日子忙碌得连和怀仁对望的瞬间也无,思维似乎停滞了,每日只是抓紧抓紧再抓紧地治疗、护理、抢救。直至一日,他小组的教友跑来与我说怀仁发热中,似有感染指征。
我内心咯噔一下,我只顾史实却忘了他生身的情况,这么大面积的感染,他这样不顾一切闯进来,又连日劳顿,怎么可能不被感染?!在传染病面前,西方人的病死率是惊人的可怕:十四世纪四五十年代,对于欧洲来说,是一个极为悲惨的时期,从1347至1353年,席卷整个欧洲的被称之为“黑死病”的鼠疫大瘟疫,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占当时欧洲总人口的1/3。而人类史上最为惨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因战争而死去的总人数为其人口的5%。足以看出这次瘟疫给欧洲人民带来的灾难。公元1521年,西班牙人进入墨西哥的城堡,结果基本上看不到活人,主要原因就是墨西哥城内闹起了瘟疫。而这场瘟疫的源头就来源于欧洲人把黑死病、天花等可怕的传染疾病传播到了美洲,史料记载,当时的美洲有500万印第安人,一场瘟疫过后,印第安人就减少了9成。
我匆匆来到怀仁的病榻,周围已经围上屏风,他双目紧闭,面色赤红,我摸摸他的双手额头,果然滚烫,教友送来温水准备擦拭物理降温,我挥挥手说“他就由我来护理吧,你去顶替我的位置,不要耽误工作”。
我一面自责,一面抓紧给他护理治疗。还好,只是单纯有点热度,身体其他指征未见衰弱迹象,呼吸平稳,也没有大面积痘疹出现。我握着他的手,祈求天主保佑,他这么优秀,游历多年体格如此强健,不该得瘟疫疾病啊!
也许是过于疲劳,慢慢我在他床边睡了过去,恍惚间,床铺有动静,我惊醒了,正看到他准备起身,费力移步屏风外。“勋卿,你这是干什么?!你还发着烧呢!”他回身见我醒过来,哑声道:“小南,你莫要过来,莫把你也染上……”
胡扯些什么啊!我赶紧扶他上床:“我不要紧,再说有防护呢。”
他有点抗拒,我只好说“我不是生身,已经有免疫了,你躺下慢慢听我说”,他方才安静下来,由我摆布。
他探究地看着我,说“你不是生身?你皮肤如此光洁,怎么不是生身呢?”
“这个说来话长,你可有听过民间种痘法?”该如何用他能听得懂的话把人类如何战胜天花的过程讲给他听呢?我理了一理思路,慢慢跟他讲起这段对于我而言是历史、对于他而言是现实和未来的故事。
“你可知医家张璐在《医通》中综述了痘浆、旱苗、痘衣等多种预防接种方法。其具体是:用棉花醮取痘疮浆液塞入接种儿童鼻孔中,或将痘痂研细,用银管吹入儿鼻内;或将患痘儿的内衣脱下,着于健康儿身上,使之感染。总之,通过如上方法可使之产生抗体来预防天花,也就是痘疫,只是目前未被官方采纳推广。”
“公元1682年时,皇帝下令各地种痘。据康熙《庭训格言》写道:‘训曰:国初人多畏出痘,至朕得种痘方,诸子女及尔等子女,皆以种痘得无恙。今边外四十九旗及喀尔喀诸藩,俱命种痘;凡所种皆得善愈。尝记初种时,年老人尚以为怪,朕坚意为之,遂全此千万人之生者,岂偶然耶?’可见种痘术在今后二三十年必将全国范围内推行。”
“人痘接种法的发明发现,很快引起外国注意,俞正燮《癸巳存稿》载:‘康熙时,(公元1688年)俄罗斯遣人至中国学痘医’。这是最早派留学生来中国学习种人痘的国家。种痘法后经俄国又传至土耳其和北欧。公元1717年,英国驻土耳其公使蒙塔古夫人在君士坦丁堡学得种痘法,三年后又为自己6岁的女儿在英国种了人痘。随后欧洲各国和印度也试行接种人痘。十八世纪初,突尼斯也推行此法。乾隆十七年(公元1752年)《医宗金鉴》传到日本,种痘法在日本就广为流传了。其后此法又传到朝鲜。十八世纪中叶,中国所发明的人痘接种术已传遍欧亚各国。”
“中国发明人痘接种,这是对人工特异性免疫法一项重大贡献。十八世纪思想家、哲学家伏尔泰曾在《哲学通讯》中写载:‘我听说一百多年来,中国人一直就有这种习惯,这是被认为全世界最聪明最讲礼貌的一个民族的伟大先例和榜样’。由此可见中国发明的人痘接种术(特异性人工免疫法)在当时世界影响之大。”
“后来,爱德华·琴纳,18世纪一位英国医生,经过20多年刻苦研究,终于证实对人接种牛痘疫苗,能使人获得对天花的永久免疫能力,挽救了无数生命。他还成功为人类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免疫学,成为征服传染病的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