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鸿鹄眉头一皱,“快逃!”
常羲拉起他,方觉他四肢软绵无力,灵气也被抽空了,“他竟这样待你!”
鸿鹄脸色陡变,“来不及了!”
奢比尸切断的伤口处长出数根血肉,藤蔓般往上攀附生长,仅仅一瞬,一颗完整的头颅又出现在他的身躯之上。常羲这才明白他们所说杀不死所谓何意。突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常羲察觉自己灵气像是被吸空了般,虚弱至极。阿禹不知从甚么地方跳出来,一阵旋风般背起她就跑。
跑着跑着,四周腾起阵阵瘴气,常羲拍拍阿禹的背说:“你且放我下来。”
“姐姐,那个砍不死的家伙就要追来了。”阿禹小脸上汗水涔涔。
“我们入阵了!”常羲从阿禹身上跳下来,道:“你没发现无论怎么跑,那些树木排列都是一样的么?”
阿禹虽不懂入阵是个甚么意思,但也知晓事关重大,只怕是逃不走了,脸上满是恐惧。
常羲陡然失去太多灵力,这山又缺乏灵气,想是补一补也不可能了。她记得汤谷曾经有很多关于阵法的书,师父也让她学过一些,解开阵法倒是不难,只要她能找到阵眼。她掐了节树枝蹲在地上画画,一边想着师父曾经教过她的解阵方法。
那时候她年纪尚幼,不明白师父为何要教她解阵之法。师父轻抚她的头道:“羲儿,你要成为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上神,自然要懂得阵法如何解开。”
羲和不以为然,扑到他怀中露出一张饱满的脸,“师父便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上神,我可不想跟师父争这个头衔。再者,有师父在,何须我来解阵!”
风皇低头瞧她,脸上的表情缥缈如雾,很安静的笑道:“傻羲儿,师父不会永远陪着你。”
可惜那时候她看不懂风皇笑容后隐隐的忧伤,也没领悟师父那句亦真亦假的话。她只是撒娇想逃逃课,阵法变幻万千,要全部掌握着实太难,也枯燥得紧。
她的解阵之法虽学得不够精通,但也算过关了。常羲丢掉树枝,踩掉刚画的图案,拉着阿禹脚步往前移,树也跟着移。她闭上眼,前进左移右移,脚步生风,心无旁骛。走了没多久,她睁开眼,果然树木发生了变化,阵似乎有了些松动。阵眼应该就在附近。
布阵之人许是慌了,那些大树的树干上长出狰狞的脸来,伸出干枯的树枝,纷纷向着常羲和阿禹抓来。常羲挥剑砍去,砍断不少树枝,阿禹只懂土行法术,对付不了树精,还好人小体轻,躲来躲去倒也灵活。
不想那土中竟生出许多半透明的手来,犹如风中摇曳的蒲公英,趁着常羲和阿禹不备,抓住了两人。说也奇怪,那些手刀剑砍不断,越是挣扎,缚得越紧。树精见状,张开大口,想要吞掉他俩。
常羲见那大口越来越近,急忙一剑刺了过去。业火从天而降,落在树精身上,一瞬间所有的树精便被焚个干净。常羲抬头一瞧,只见天光中有一道白色身影信步走来,她微微眯眼,但见那仙人愈来愈近,白衣皎皎,墨发飘飘。身边的雾气散去,他们竟身处一片桃花林,花瓣簌簌而落,飘在他的肩头安静睡去。
“师父!”常羲呆呆立在原地,竟有些局促。
一声轻叹溢出他唇间,“羲儿,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般惨!”
“我只想探听虚实,替你分忧。”常羲习惯性抓住他的袖子,解释道。
他站在常羲面前,灿灿碎金自背后投射过来,他的表情愈加晦暗不明,“为师让你学习阵法,你偷懒学得不精,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罢了!羲儿,如此这般,师父怎能放心离去。”
常羲想起风皇与自己在甘渊的分别,十万年的等待,她的心又开始疼痛起来,“师父,你当初为何要走?你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吗?”
他负手转身,只余一道清雅悠远的背影,“羲儿,为师不得不走,因为我犯了忌。”
“犯了甚么忌?”常羲上前一步。
他却不再看她,只是言语颇有痛苦之意,“因为身为你的师父,却对你动了情,这便是我的忌。”
她犹如雷击,师父对她动了情!这是她万年来最希望听到的话。风皇就是风皇,如若这句话不是风皇说的,那便不算。她的心似乎暴露在外一般,被粗糙的摩擦着,越来越疼,“但你也不可以不打招呼就消失十万年。你不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托付给烛龙。你知道等待的日子多么漫长吗?我活了百万年,却从未觉得十万年光阴那般难熬!”
他背脊挺拔得有些僵硬,声音轻缓淡入风里,“师父知道,羲儿不喜欢困在汤谷。我想与你一起,百万年,千万年,更长更长,可是我不能带给你那些新奇的东西,不能给你生活带来些许生气,但烛龙来了,他却可以。你在烛龙身边笑得那般开怀,那是你不曾有过的美好。羲儿,我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你离开我的日子也到了。你那般明媚美好,没理由陪着我这样一个冷清的师父一辈子。师父的劫马上就要到了,自身难保,把你托付给烛龙是最好的做法。可是羲儿,在你离开前我从未问出口。你对我,可有爱?”
常羲的泪流了下来,她疼得弯下了腰。
“羲儿!”他蹲下身来,轻触她的头,就像往常理所当然做的那般,可是这次,他却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一柄剑自他胸口贯穿,常羲抬起布满泪痕的脸来。
“你……”他的唇角流下细密的血珠。
常羲后退一步,咬咬牙道:“你不可变幻成师父的样子来诓我,你化为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化成他!”
那道影子却笑了,身躯渐渐化为齑粉,“化为他?你错了,是你自己唤出了他。你心中最痛,便是他,我所做的,所说的,全都是你心中所想所盼。不过……亏你下得了手!”
常羲见师父的幻影化为点点齑粉,散在风里,四周景色变了,她和阿禹又站在了山中。她知道,那个幻影便是阵眼。这个阵,叫做“生死阵”,她正好在师父的古籍中读过,如若解不开阵眼,入阵之人便会心痛致死。她知晓,那幻影说得没错,他把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暴露了出来。师父会对她动情吗?也许,一切都如幻影所说,仅仅是她美好的臆想。帝俊涅槃前对她很是厌恶,帝俊涅槃出事后,也未说过欢喜她。一直是她苦苦纠缠,她都知晓的。
山风呜咽,阿禹见常羲抬头看天一动不动,他有些担忧的拽了拽常羲的袖口,怯怯道:“姐姐。”
常羲低下头,眼中已经没了泪,她执起阿禹的手,轻轻道:“走罢!”
天空却再度暗将下来,奢比尸站在一条青蛇上,紧蹙眉头望着脚下的他们。他身后是被押着的奄奄一息的鸿鹄,还有山上众多凶神猛兽。
注:
祷过之山:《南山经》东五百里,曰祷过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犀、兕,多象。有鸟焉,其状如鵁而白首,三足,人面,其名曰瞿如,其鸣自号也。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虎蛟,其状鱼身而蛇尾,其首如鸳鸯,食者不肿,可以已痔。
迷穀(gǔ):《南山经》有木焉,其状如穀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