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着一张脸,看着白檀,缄默不语。
“噫!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白檀摇着扇子,悠闲自得,走到我身边腆着一张脸:“流樱,你先别生气,好歹么也是要将话听完,否则打死一棍子人真是冤枉够够!”
“那就说吧。”我冷声道。
拜天谴一道所赐,我功亏一溃,杀沓卢君不成,反而伤了功体,映雪被人夺走,连优婆多和佛罗也身亡了。若是单纯为敌,那我倒也不会如此在意,但偏生他曾是我信赖的人,根本就是欺骗。恨吗?自然恨,恨得痛彻心骨。若非此时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说不准我直接开杀也未可知,便是白檀在此又如何?但更多的却是悲哀,难得信任一个人,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深吸一口气,打算听一听他的说辞。
若是我所料不差,无非是道歉,为他这种道貌盎然的伪君子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我为那时所为,向你道歉。”他说。
一如我所料!
我哼笑一声,将眼神望向天空,他一声道歉,却累得我如此下场,真是何其容易!
“沓卢君的确是我义兄,早在百多年前就已经认识,尚在认识你之前。他从前非是这样的人。”他说。
我冷笑起来:“我从前也是单纯良善,多亏你义兄一手铸就一个滥杀嗜血的帝释天。”
“我知我义兄之过错。”他皱眉,斟酌着用词,如果我之前所见他的性格确实是他性格的话,那他的确不善言辞。“但……我替他向你道歉。”
“如果道歉有用,那要十八层地狱做什么?人间要官府做什么?要有天道做什么?魔族杀光一个世界,对残存一个幸存者说一声抱歉有用的话,你们人族学武做什么?你当年灭门惨案又为什么要报仇,不过一句抱歉的事情,不论真心假意,说出来都不过是两片嘴唇一张口舌而已。”
“是,我知晓。”
“你说得何其简单,当年你救映雪一命,我感怀在心,但映雪也曾助你多次,要说恩情,早也已经还清。你名唤天谴一道,你的天谴在哪里?你义兄的天谴在哪里?你便是这样遵循你的道吗?你道心蒙尘,你难道睡梦中不曾被你自己除害吗?”
“我知晓。”
“你可知,你那一声义兄,你的义兄曾如何对我的兄长,抽筋为长鞭,饮血增强自己的功体,他手中那把君子剑,真好听的名不是吗?那是我兄长的骨,一根一根粉碎,再炼制而成的剑身!他为夺我功体,灭我修罗国度,致我三百万修罗死无葬身之地,如今须弥山一隅依旧血煞弥漫,人间炼狱,那就是修罗国度的前身!你说一声抱歉?你对每一个修罗去说啊,三百万声抱歉,你去说啊!”
“是,我知晓。”
“你知晓?你知晓什么?我兄长一生何其悲惨?便是连心爱的女子,都是你义兄派去蛰伏在他身边的恶魔!打探他的消息,一日一日,每一日喂下他一点毒,直到毒入五脏,救无可救,最后被你的兄长擒捉,当着我的面剥皮削骨抽筋,枉费我兄长对她如此痴迷,曾一再告诉我,不可伤害她,到后来,她死在你义兄手中,开膛破肚,那般血腥你看到了吧?”
“是,我知晓。”
“他才是魔鬼,便是魔族也做不出如此卑鄙无耻的事情!”
我恨声,声声凄厉,那是我剥开自己的伤口,一件一件来清算。
我为什么恨他如此之深,能与我对映雪的爱相提并论,那就是因,就是我不可忘却的悲伤与愤怒。
“流樱,想哭,便哭吧,我在这。”
耳畔是白檀的声音。
“哭?”我转头望向他,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哭?仇恨不允许我哭,爱情也不允许我哭,帝释天的眼泪这个天下承受不起!”
白檀沉默,只挨着我,轻轻拍打我的肩膀,示以安慰。
我深吸一口气,处理好自己情绪,看向天谴一道:“你继续说吧,你能说动白檀,必不是道歉两字说得清的。”
天谴一道拔出重剑,立在我面前,沉声道:“天谴一道欠你的,不止是那一剑,这一只手,还你那一剑。”
我眼前下了一场红雨,将这黄林沾染一抹艳色,如春天绽开的月季花,如我一身红衣。
一只断手落在我面前,手指犹且抽动。
我静静地看着,心却冷静了。
天谴一道捂着自己的右肩,气势将重剑收回,对我道:“莫映雪在无量山天涯之上,义兄渡劫,担忧你前去,增加了守卫,但有妖皇助你便不是问题。天谴一道告辞。”
他就这样离开了,从头至尾,不曾说太多的话,如他一贯的风范,简单利落,也可说是拙劣。
白檀道:“他对我说,他从头至尾不想骗你,但他既然做了,也不会不承认。来找我之时,他说要偿还你,让我封了他一半功体再将他带来。”
“还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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