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年时间,当年抱过的小公子,真的已成了修仙之人。
多年以来,他的内心始终矛盾,亲手灭了朋友一家,却又放过了朋友的儿子,早料到有今天的结局,所以改名换姓躲起来,事到眼前,却又不想死。
匕首是他日日夜夜藏在内衣袖口中,从床上带过来的,为了防备这一天,近十年来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却又始终未曾对人说起过常芍寻逃脱的事。
他一直希望朋友的子嗣能延续下去,同时,希望自己也能延续下去,希望双方不再追究过往,大家都平安、无情地苟活。
今夜,两人见面,他们都要做一个选择。
终葵吉文跌跌撞撞向后退,碰灭了油灯,口中求饶:“杀我,放我妻儿。寻,你杀我就够了,放过我家老小,跟他们无关。”
远界不说话,也不挪步,只看着对方,像看一个吹口气就能压死的可怜虫,心中还未做出那个选择——杀还是不杀,如果杀,杀一个,还是杀全家?
“殷先生,殷先生!”终葵吉文撞倒书案、书架,一路摸索到书房最里面的一角,打开暗格,冲里面喊道,“殷先生救我!”
暗格通往地下,从地下传来的回音表明,下面有个很大的空间。
那是一间布置华丽且冬暖夏凉的密室,里面住着一人。
远界看见,那漆黑的暗格突然透出一缕微弱的火光,随后,火光渐渐明亮几分,在终葵吉文背后的墙壁上投出拉长的黑影。
随着黑影的缩短,火光从地下移动上来,后面跟着一人,手中端着油灯。
“钟先生何故惊慌?可是你日夜忧心的仇家终于来了?”那人出了暗格,轻抚终葵吉文的肩膀,和蔼地笑着说。
他转过脸来,看向远界,手中的油灯照亮了三个人的面孔,各有不同表情。
“殷先生?”
“弗远界?”
“你们认识?”
“是啊,多年不见。远界可是我元穷山院的骄子,八岁仙人。山院建立以来,所有师生,无一能及。”说话人,乃是当年元穷山院百姓院的教师殷松年。
七八年前,他从藏书阁中偷了一部没什么用的名录书——《破在魔功收录志》,便不辞而别了。
终葵吉文重新打量远界,“寻,原来你改名叫弗远界,又是殷先生的学生,那——不如放下仇恨,彼此安好。你不知殷先生如今的厉害,你父亲好不容易才保下你一根独苗……”
“弗远界,你练了魔道功法?”殷松年平静的面容突然万分严肃,打断终葵吉文的话。
他从远界的情绪起伏中感受到了某种同类的共鸣,旋即释放出法力,施展某种探查对方修为的秘术,仔细品味一番,而后严肃的表情又突然转变为惊喜和兴奋。
“不会错!你的魔道修为虽然才刚入门,但就是这个味道!太好了!钟先生,茫茫人海,今天遇到弗远界,真是缘分,就算你有心放他活路,我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合胃口的食物!”
远界想起,仙师元穷子曾说过,魔道修行法门之一,就是同类相“食”,直接吞噬他人的神魂,夺取其修为和法力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