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退休之前

石秋婷的脑门说：“你咯死丫头。”

    石原见他们娘俩说笑，悄悄地走开了。

    第二天，石原主持召开公司领导班子会议。在确定了继续以道桥施工为主营方向后，决定将来开辟地铁施工，公司用三个月时间组建队伍和盾构机的准备。会议最后在讨论遗留下来的下岗职工的安置问题时，到会人员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以邓晓光为首的生产行政领导认为：目前，公司还剩下一百多名下岗职工，他们在外单位有了稳定的工作，企业没必要再保留他们的档案，也不能在给他们发放生活补贴和为他们再上养老保险。把他们的档案转移到社会人才管理中心去，让他们与企业彻底脱离关系，甩掉企业中的这个包袱。

    以石原为首的党群领导认为：对于企业下岗职工的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分流到社会各单位的职工，有的单位同意给上保险和接收档案，这些人已经与企业脱离了关系。有的单位不同意，比如我们去园林单位工作的职工，人家就不同意给上保险，也不能列入单位职工序列管理，他们招收的是季节工。如果把这些人的档案转移出去，由个人缴纳养老保险，他们就会降低收入。现在企业中保留下来的就是这部分人。

    这些人年龄大部分都超过了五十岁，如果我们把他们从企业中转移出去，凭他们个人条件是很难在社会上立足的。他们在公园工作，是单位给他们签订的合同，如果我们让他们脱离了单位，公园不用他们了，他们就成了失业人员。他们在企业工作时，都是普工，没有技术含量，只凭着一把子力气干活儿。现在，他们年龄大了，唯一的优势也不存在了，他们在找工作干会相当的困难。他们只有依靠企业，才能生存。所以，对这部分人企业还不能拒之门外，还应把他们看成待岗职工管理起来。

    邓晓光听了石原发言，立刻反驳说：“企业，又不是慈善机构，企业不能背这个包袱，把他们从企业里分流出去，他们找不到工作，可以去街道申请救济，我们就管不着了。”

    石原站起来说：“这些人都是在我们企业工作几十年的老职工，他们为企业的发展都曾经做过不同程度的贡献，现在他们年纪大了，成了企业富余人员，这种情况不能怪罪职工吧?从感情上讲，我们是不能把他们推出企业的。从法律上讲，他们与我们企业签订的是无固定期合同，不是职工个人的原因，我们没有理由把他们从企业中开除出去。我们当企业领导的，虽然有对职工的处置权，但我们必须要站在职工的利益上，设身处地为他们想想，我们的权利用的对还是不对？”

    石原越说越激动，突然，他感到一阵心慌，心脏快速跳动，紧接着汗珠从脸颊上流淌下来，他有点站不住了，他想用双手按在桌子上支撑住身体，可是，双手已不听使唤，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身体就趴在桌子上。

    工会主席小马坐在石原旁边，石原倒下的一刹那，小马下意识站起来，用双手扶住石原，力图不让石原滑到桌子下面去，他俯下身来叫：“书记，书记，你怎么了？”没有应答。这时，与会人员都围拢过来。何春来见到小马在用手摇晃石原身体，他急忙对小马说：“主席，别晃动书记，咱们大家把书记抬到桌子上放平。”大家七手八脚把石原抬到桌子上，让他平躺下来，何春来过来，一只手拉住石原左手，另一只手的大母指按石原左手小臂上的内关穴。

    邓晓光觉得石原可能是心脏病发作，他赶快到办公室，打电话给120急救中心，告知速来公司救人。邓晓光回到会议室时，石原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软弱的不能说话。

    大约有一刻钟时间，急救中心的人赶来了，小马和何春来与急救中心人一起将石原送往心血管医院救治。

    经医院诊断，石原是心血管堵塞，造成心肌梗死。幸亏抢救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医院对石原进行冠状动脉造影检查，石原心脏的主动脉血管已经有两处堵塞百分之九十以上，必须安装支架，才能恢复心脏正常功能。

    小马立刻通知了石原爱人黄淑芬来到医院，黄淑芬了解情况后，签字，医院为石原做了安装支架的手术。

    医生在石原心脏的主动脉血管上安上了两个支架。手术很成功。他在医院休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石原住院的消息，不知是谁传到了职工的耳朵里，特别是下岗职工，听说石原为了给他们争取利益，突发了心脏病，他们奔走相告，集结了三四十人，相约到医院探望石原。

    他们到达医院时，也正是到了探视时间。他们分坐电梯，到石原住院的心内科病房。他们在进入心内科病房时，被心内科护士拦截下来，不让他们进去探视。护士说，你们这么多人来探视，病房也撑不下呀，况且你们这么多人说话，也影响病人休息呀？不行你们选出一两个代表进去，其他人就不要进去了。

    来的人不同意，他们跟护士说，我们分批进去探望，一次探望十分钟。护士听后，仍不同意，她说，这不行，你们这么多人，那得需要多长时间呀？你们这样会影响病人休息的？

    护士正在说话间，医院的四五个保安人员从队伍里挤到了人群头里来。

    医院保安看见这么多人上楼来，以为是医院出了医疗事故，这些人到医院聚众闹事来了，所以，他们赶快追过来。到了楼上，他们才知道这些人是来探望病人的。他们到楼道时，听到护士的劝阻，挤到前面后，回过头对大家说，医院有要求，不可以这么多人进去探视，你们选个代表进去，其他人请回吧。

    保安人员这么一说，队伍炸开了锅。我们大老远来，没见到人，就让我们走了，那哪行呀？

    楼道里的嚷嚷声，惊动了病房的人。石原的爱人正在病房看护石原。石原对黄淑芬说，外面嚷嚷什么呢？你去看看？

    黄淑芬看后，跑回来告诉石原，是你们单位职工来看你了，他们人太多，护士不让进。

    石原下床，对黄淑芬说，你扶我过去，我去见大家。黄淑芬说，你做完手术第二天，下床活动行吗？没事的，石原说着让黄淑芬搀扶着走出病房。

    石原走到护士站，一个护士急忙跑过来说，您怎么出来了，没事，我来见见大家。

    石原来到楼道口时，一个职工眼尖，看见了石原，就对后面大声说，大家别嚷嚷了，石书记来了。

    石原走出门口，看到这么多职工来医院看他，有些激动，他站在门口对大家说：谢谢同志们来看我！这时，不知是谁在队伍里大喊了一声：石书记好！接着‘石书记好’的声音，彼此彼伏。石原赶快回应：大家好！大家好！

    这时，一个小护士从护士站里拿过一把椅子，放在石原身后，黄淑芬扶着石原坐下。

    石原坐下后，对身边的一名职工说：“你们在外单位工作还好吧？”

    这名职工回答说：“有我们单位管给我们上保险，还发给我们生活补贴，我们在外单位补个差，生活还算过得去。书记，听说单位打算要不管我们了，要真这样，我们可就虾米了？”

    石原说：“请大家放心，我们是社会主义的企业，绝不会对大家不管的！”

    “有书记给我们做主，我们就放心了。”这名职工大声说。

    这时，于大龙从队伍里挤过来，手捧一束鲜花送到石原跟前，瓮声瓮气的说：“石书记，您保重。”

    石原接过鲜花，问：“你是于大龙吧？”

    “是”

    “于小龙没跟你在一起？”

    “我弟弟他今天下午班，我是上午班。他让我给您带好。”于大龙还是瓮声瓮气的说。

    这时，又有人把水果递过来，石原赶快说，大家的心意我领了，水果我就不收了，我这里有许多水果，放在我这里我也吃不了，你们还是带回去吧？

    这时，护士长出来，为石原解了围。护士长说，您不能在外面待时间长了，楼道口风大，容易感冒，您还是回房间吧。

    石原站起来与大家招手告别。在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石书记保重。”

    石原挥着手说：“大家请回吧。”

    石原回病房时，经过护士站，听见护士站的护士们在议论：“你看人家单位的领导，住个院，那么多人挂念。”“那还不是领导平时关心职工，这就叫人心换人心。”

    石原听到她们说话，下意识的转过头朝护士站看了一眼，一个护士正好与石原目光相对，那个护士立刻站起来，微笑着向石原摆摆手，目送着石原走远，才坐回到椅子上。

    石原出院上班第一天，把工会主席小马叫到办公室，询问下岗职工的安置情况。小马汇报说：“去园林局工作的百十号工人，作为我们单位派出人员对待，档案人事关系仍在我们单位。我们单位对这些人仍然按照待岗职工对待。这些待岗工人的福利待遇，过去由各项目部分摊，改为由公司管理费中列支。”

    石原听后，高兴的说：“这样好，这样好。”

    “与园林部门的长期合作合同签订了吗？”石原问。

    小马说：“我和赵卫东前几天去了一趟他们的劳动科，想与他们签订一份长期合作合同，他们说，他们使用的是季节工，不能签订长期合同，只能是一年一签。”

    石原说：“这样也好，当我们单位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些待岗工人还能派上用场。总之，我们应该意识到，一个待岗职工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我们把他们安置好，就是让若干个家庭有了生活保障。”

    石原停顿了一下，说：“邓经理同意了你说的这种做法？”

    小马说：“这种做法是邓经理在经理办公会上说的。我听说，您上次开会犯病以后，总公司领导也知道了这件事情。总公司总经理肯定了您的做法，批评了邓经理，并对他说，如果公司有困难，可以由总公司发放下岗职工生活补贴，可以在上交总公司管理费中列支。可能邓经理觉得要真把这些下岗工人推给总公司，他这个经理也算当到头了。”

    石原听小马说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对小马说：“我们国有企业不仅仅是只管企业经济效益，也还承担着保障社会安定团结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