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轮滚动的轻微晃动,康敏坐在御撵中听到了三下“嘭嘭嘭”仿佛是将士们捶击自己盔甲的声音。
忍耐住想要掀开窗帘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康敏也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声轻响,康敏睁开眼睛,看见陆海掀开挡住御撵的帘幔,轻轻地走进车架内。
陆海眼角都没有夹康敏一下,蹑手蹑脚地上前给闭目养神的卓烈盖上薄薄的毯子,这才来到矮几处端坐下来,提起青铜火炉上的水壶,开始泡茶。
陆海并不喝茶,只是一遍一遍地泡茶,茶水冷了,便倒掉续上新的滚水。御撵内充斥着茶水的清冽的茶香味,康敏看着一遍遍被倒掉的茶水,长年身居冷宫的穷苦日子让康敏看得有些心疼。
这么好闻的茶香,康敏以前只在小时候去父王宫中求情时,宫人泡上的茶叶里闻到过。但是,康敏也知道,再心疼也是无用,这茶水倒了又续续了再倒,其实只是在等软榻上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罢了。
“给长公主上一杯茶!”卓烈的声音突兀又自然地在御撵中响起,他似乎天生有一种与环境相融的力量,任何情况下开口说话都显得契合无比。
康敏眉角一跳,下意识地思考卓烈话里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否看出了自己对浪费茶水的心疼,如果看出来了,他这么说又有什么居心?
陆海没有回话,动作流畅地洗出一个墨玉杯,为康敏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康敏这才发现,这个狗腿子泡茶的动作竟然十分的赏心悦目。
在心底叹了口气,在深宫里,即便做奴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必因为一点小事便将他想的那么不堪。能凝神静气泡茶的人,应该不是肮脏之人。
车架微微一顿,康敏想得出神,杯中的茶水溅出来两滴洒在手上,康敏回过神来连忙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陛下,康国大内演武场已到!恭请陛下移驾!”车架外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陆海闻声率先下了车,在车架前摆好脚踏这才躬身站在一旁等着卓烈下车。
康敏看了一眼步下御撵的卓烈,自己猜错了,之前那句聪慧果然只是他随口胡诌罢了。紧跟着卓烈踩着脚踏走下车架,康敏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偌大的演武场上跪着上百个用指头粗细的麻绳捆绑起来的犯人。
这是康国皇室的人,康敏一眼看到了最前面那位身着肮脏的龙袍,憔悴惊惶得仿若古稀老翁的男人。
虽然身居冷宫十六年来康敏只见过那人一次,却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是她的父亲——康国未到不惑之年的皇帝康行明。
卓烈扫了一眼面色沉凝的康敏,迈步朝演武场最前方的高台走去。
坐在宽大霸气的龙座上,卓烈看着还站在原地面色难看的康敏,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笑意,扬声说道:“此处全都是康国皇室罪人,不若寡人将处决权交到康敏长公主手上,只希望长公主不要让你康国百姓失望才是!”
原本死寂沉沉的跪着的人群闻听此言,全都齐刷刷转头顺着卓烈的视线看向康敏。
康行明犹如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卓烈的字里行间听出了康敏身份的他拼命想爬到康敏身前。
哭得眼泪鼻涕直流,没有一丝身为皇帝的威仪,哀求地喊道:“敏儿、敏儿,我是你父皇啊!我的敏儿,你快,快跟太上皇说说,让他放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