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释手,把玩了半天。
郭豆豆察言观色,状似无意的道:“殿下,海外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等有机会咱们起出海看看吧!”
朱瞻基缓缓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郭豆豆慢慢放下了手里的船只模型,一步步的回到了龙榻之上,端坐后,扬眉道:“郭爱卿,禁海运是父皇的旨意,我也是支持的。”
打从那年他在父皇面前撒娇开始,父子二人的感情便于无声之中逐渐增进,到了后来,他心中最佩服之人已经从祖父换成了父亲,乃至父皇登基后的一系列举措,他亦是打从心底支持的。
郭怀晖一震,猛然抬起头,和坐在上方的朱瞻基双眼对上,对方仿若洞察一切的目光让他一惊,他第一次意识到,坐在他面前的,不是儿时玩伴,他随口叫来的哥哥,而是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极尊贵的人物。
甚至于,他一句话,自己就要去死。
刹那间,各种心绪在十七岁少年心中翻滚,惊骇,委屈,愤怒,种种情绪下,郭怀晖脱口而出道:“我母亲想要求见皇上陛下!”
话一出口,他一下愣住,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想好了不要听信母亲的妇人之言,怎么一下昏了头了,他正要辩解几句,却见朱瞻基一脸严肃的站起身:“郭爱卿稍后,本王这就禀明父皇。”
国公府,国公夫人大寿。
关秀秀随在李氏身边,和郭大奶奶一左一右,护卫住了李氏,进得门来,立刻引起了诸多命妇的注意。
关秀秀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便看到了张春娘,她微笑点头,唤了声:“嫂嫂。”
关凌云已经晋升工部尚书,张春娘终于可以行走在大明朝顶层勋贵之家,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可看到小姑这一声招呼,却不敢不应:“妹妹也来了。”
郭家的背景在那里放着,关凌云也放下话来,若是她再与妹子不和,就把她送回老家侍奉公婆。
这屋子里坐着的,哪一个不是出身大家,看到这么一出,悄然议论起来:“那小娘子是谁?跟着郭大学士夫人一起来,又叫关尚书夫人做嫂子。”
就有那知道底细的回答道:“是郭大学士的小儿媳,也是关尚书的亲妹子。”
周遭的命妇连连点头,面上却难掩鄙视,这小娘子虽然戴了最好的红宝石头面,又有两门顶级亲眷,也掩盖不了她白身的事实,谁不知道郭家老二,就是个行商的!
李氏上前,给嫂子贺了寿,带着两个儿媳坐到了一边,国公夫人看客人来的差不多了,就要吩咐下面开席,却闻得一阵阵悠远的喊声:“圣旨到——”
众命妇面露诧异之色,随即恍然,又羡又妒的看着国公夫人,真想不到这国公夫人还有宫里的旨意!真是圣宠正浓。
“宣郭门关氏即刻入宫面圣——”
跪了一片的命妇纷纷抬起头来,都在猜测这个郭门关氏是何许人也,却见郭大学士的小儿媳施施然的站了起来公然的揭了圣旨!
一个秀才娘子!一个商人之妻!
居然被点名面圣!
一群外命妇的眼睛几乎都瞪了出来,关秀秀却握紧了袖中之物,义无反顾的上了宫里派来接她的马车。
朱高炽并未在宫中接见她,而是等候在承天门前郭豆豆和朱瞻基一左一右,搀扶住了他的身体。
关秀秀远远的看到了朱高炽,微微一怔,没想到当年那个俊秀无双的少年竟然变成这般模样,她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在到达朱高炽面前时,已经恢复了一脸平静。
关秀秀行了叩拜大礼站起后,却是轻声唤了句师傅,惊的郭豆豆的张大了嘴巴,他的姆妈,怎么就成了皇上的徒弟了!
朱高炽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待她起身,笑问道:“看到朕这般模样,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被朕吓到了?”
朱瞻基暗暗吃惊父皇最忌讳旁人提及他的体型,甚至若是有人眼中露出惊诧鄙视之色,也会引来雷霆震怒今天这般问,看似极好说话,这郭娘子一个回答不当,可就是杀身之祸!
朱高炽数年来有几次与关秀秀见面的机会,却都避而不见,初相识时,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光,莫名的,他潜意识里认为,只要一直不见面就可以把这段时光留下。
可现在,他已经是九五之尊,天下再无人能评价于他,却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在这昔日的徒儿眼中,自己是什么模样!
关秀秀抬起头定定的看着朱高炽,忽而一笑,“皇上,弟子当年可是见过太祖皇上的。”
郭豆豆彻底的吓傻了,真的假的!姆妈竟然还见过太祖皇上!
朱高炽微微一愣,随后大笑出声,他笑的异常畅快,连胸口都在微微抖动,看的朱瞻基吃惊不已,父皇为人温和,可这般大笑,却是极少见到。
只有关秀秀明白,朱高炽为何这般高兴,她的意思是,您再难看,还能难看过太祖皇帝么!
朱高炽手一挥,把两个小儿挥开,对着关秀秀招了招手,示意她搀扶着自己,关秀秀从容上前,搀住了朱高炽的胳膊,二人一步步的往上登去。
朱高炽到底身体有碍,走上两步就歇上一歇,如此这般,到了承天门顶,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到了这里,朱高炽却一扫疲劳之色,挥手脱开关秀秀的搀扶,大步到了城楼之前,扶住了一个垛口,双臂展开,明黄色的龙袍被风吹的烈烈作响,在他身后,是京城的数万户百姓,是大明宽广的疆域1
他豪气万千的道:“朕,已经是大明朝的九龙至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朱高炽目光炯炯的盯着关秀秀,豪迈的道:“朕当年答应过你,可允你请求,你现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
关秀秀微微一笑:“弟子还真是有事相求。”
朱高炽狭长的眼睛眯起,“说!”
关秀秀从袖中抽出了一卷长副,恭敬的递了过来,朱高炽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徐徐的打开了手中长卷,看清上面字迹后,不由感慨万千,视线又柔和了许多:“你还留着这个。”
那条幅之上,赫然写着七个大字有事弟子服其劳!正是当年朱高炽所留!
关秀秀点了点头,浅笑道:“还请老师在墨宝上题名。”
朱高炽龙心大悦,他意气风发的许下一诺,对方却只要他的墨宝,这般心思,怎么不让人欢喜
郭豆豆一直眼巴巴的望着上面,待看到关秀秀搀扶着朱高炽一步步的走下来,朱高炽面带笑容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同时越发好奇,母亲过去到底做了什么,竟然会见过太祖皇帝,又和皇上交情匪浅!
待母子二人上了马车,出了皇宫,郭豆豆迫不及待的问了出来,关秀秀笑了下,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卷条幅,郑重的放到了儿子手里:“把这个拿给你爹爹,海运之事定然可成!”
郭豆豆将信将疑的接了过去·待看清楚手中墨宝的题名时,不由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娘亲真是神鬼莫测。
半月后,朱高炽看着案头的条幅·怒极反笑,竟然被算计了!竟然被自己那看似乖巧的小徒弟算计了!
对了,她自小聪明伶俐,连父皇也被她算计过,那珍珠翡翠白玉汤真是害苦了多少皇室子弟,嗯嗯,这个传统倒是要继续下去·只不过朕就不参与了。
朱高炽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生的倒是英挺,和那奸猾如狐的徒儿也算相配:“你有什么请求?!”
郭志彬知道机会来之不易,他一咬牙,低头拱手道:“请圣上重开海运!”
朱高炽冷哼一声,竟然妄想插手朝政,实在罪无可赦!他捉起案上茶杯正要向下摔去·郭志彬不容喘息,再次开口道:“臣知道多年海运,造成国库空虚·圣上是不得已而为之。”
朱高炽手一顿,缩了回来,还算是个懂事的,他冷哼一声:“既然知道,还敢如此请求!”
郭志彬恭敬的道:“臣认为,若是不以出使的方式,而是单纯的贸易,则大有可为。”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几个箱子,把最上面的账本取出·小心的捧起,自有小太监接了过去,送到了朱高炽面前。
朱高炽随手翻开一页,面上却逐渐呈现凝重之色,造船费用,修补费用·航行开销,各种货物买卖利润,一五一十的呈现在面前。
甚至连遇到暴风雨或者海盗打劫的损失也算上去了,一进一出,最后得出的预估利润,依然是个庞大的惊人的数字。
朱高炽猛然合上册子,深沉的盯着郭志彬:“休要以为编造些数据就可以把朕糊弄过去!”
郭志彬抬起头,毅然道:“臣不敢,这些数据俱都有案可查,郑公六次出海,事无巨细,臣都有所记录!”
朱高炽合上眼睛,思索片刻,又猛然睁开:“东西留下,你先下去吧!”
郭志彬半弯着腰走了出去,到了大殿门口,一股清风吹过,才惊觉出了一身冷汗。
出了皇宫,上了自家马车,候的不耐烦的郭豆豆立刻贴了上来,殷勤的倒了茶水,巴巴的问道:“爹爹,怎么样?”
郭志彬喝了口茶,镇定了下心神,回忆了下朱高炽的神色,面上一缓,笑道:“九成把握。”
商人做事向来留有余地,郭志彬口中的九成,就是大事可成了。
郭豆豆一下高兴起来,连连的搓着手,一叠声的道:“太好了,太好了—”
郭志彬瞥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这小儿,还知道去太子哪里找关系——”
郭豆豆一僵,很快回复过来,镇定的回击道:“爹爹比我强的地方,也不过是娶了个好娘子。
郭志彬放下茶杯,丝毫不以为忤,他娶得生平所想,事业又再无波澜,和儿子斗斗也就当生平快活了,何况每次叫儿子小名,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当下哈哈大笑道:“确实,你娶的媳妇是无论如何也超不过我娘子了!”
郭豆豆被堵的哑口无言,关秀秀的经历他已经了解,被太祖评为小才女,被当今收为记名弟子,这般的经历,当真再无二份。
或者,叫太子哥哥收个女娃娃做弟子,等长大了他再娶过来?
(全书完)
是不是还有点意犹未尽?是不是感觉很HIG
再写下去,按照历史,朱高炽就要死翘翘了,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在这里结束吧,感兴趣的可以回去看看银河第一纪元章,里面有这本书原定的结局。
截止今天,一共一千打赏,还欠两次加更,所以还会有两个番外。
这本书写的很艰辛,开始成绩不好,又赶上工作最忙的时候,所以一直单更,谢谢大家的宽容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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