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入夜已深,白苏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清雅殿,回到了太医院。白芷的后事如何操办已经被慕安吩咐下去,后日,白芷的灵柩就会被送出宫,依照白苏请求的,葬于白家祖坟。
白決这一天都没有见到白苏,他也得知了白顺仪的死讯,便一直为白苏担忧挂怀。自是忧心忡忡地在处所里等候了她一天。
看见她终于回来,白決松了一口气,上前合住门,便立即问道,“一切还好么?”
白苏望向白決,眼中泪花闪烁,她未忍住心酸,一下子扑到了白決的怀里,“二哥,姐姐走了……姐姐就这样把我们都抛下了……”
哭成泪人的白苏怎能不叫白決心疼,白決用力将她揽在怀里,不住安慰,“逝者已矣,苏儿你这么难过,也不是你姐姐想看到的。你要珍重,也好让她安心的离去。”
“二哥……姐姐是自戕而去,这个事实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她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我想不通,我想不通……”虽然白苏口中说着想不通,但心里已然对白芷为何会选择死亡明白了大半。长久以来,白芷都为连累和抛弃家人而愧疚,为割舍赵子懿而痛苦,这些沉重的情绪压着她,让她从未喘过气来。她已经忍了这么久,断没有道理突然崩溃。所以,扳倒赵策,并不足以让她萌生自戕的念头。真正让她绝望的,恐怕是青之的自宫。
方才从清雅殿回来前,青之找到她,向她讲述了几日前的一晚,白芷是如何见到了他。青之说,当时他就察觉到白芷的异常,白芷歇斯底里了片刻,转而就异常镇定地躺下了。青之十分懊恼,他说他早该在那时就察觉到。
白苏抽回思绪,又滚下了一行泪。
听闻白芷自戕而死,白決愣住,他只听太医院里的人说白顺仪染病暴毙。不知这事皇帝是否清楚,要知道,嫔妃自戕那是大罪。他也想不通白苏为何知道了一切,又为何消失了一天。疑点太多,不过他也并不在乎,他只在乎眼前的人,希望她不要那么悲伤。
此刻,白決还并不知道,他爱过的,很可能还在爱着的女人,其实并不是他的妹妹。
子时已过,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天而降,砸在门前的石阶板上,绽开了水花。
“公子,已经过了后半夜了,该休息了。”
慕云华已经在檐下伫立了一个时辰,平安见到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实在难受,这已经是他第六次劝慕云华回去就寝了。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慕云华并无睡意。姐姐逝去,白苏必然痛不欲生,不知她现在如何,他恨不能陪在她身边。
然而,最让他不能自持的还是,他这一生,恐怕都无法陪在她身边了。白苏是公主,是慕安的女儿。他却是慕安最大的仇人,是慕安急不可耐要除掉的人。他和白苏,再无可能。
“平安。”慕云华收起落寞,又深然道,“后日早朝过后,我若没有从宫中出来——”他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何况在一旁听着的平安了。
“你就去白府,找到吉祥。你们可以留下来,白府是个好归宿。再或者,你们想回到戊庸,就替我——替我好好安慰爹——”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慕云华不会说这样的话。他清楚,后日早朝,伴随着赵策的变故,就是他的变故。更有甚者,他的下场或许会比赵策还要凄惨。
“不!我会等公子,公子一定会出来!我要一直等到公子出来!”平安怕了,他不愿回想起的事情也都浮上了脑海。慕天华的凭空消失,是他此生的噩梦,他不想再度经历这样可怕的事。
“平安,这是慕家的命数,大哥躲不了,我也躲不了。我知道,让你再度经历这样的痛苦实在不公平。抱歉,真的抱歉。”
“二公子,后日早朝,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如果我们现在就离开京城呢?现在就回到戊庸隐姓埋名,或者去一个别的地方!”平安绝望了。
平安的提议,慕云华并非没有想过。这一个时辰的静伫,他其实一直都在思索。他清楚,如果他决意隐姓埋名的离开,白苏一定会追随他。他可以成全自己的爱情,可是慕家呢,慕家在戊庸的百余口人又该如何?他还有未及笄的妹妹,未束发的弟弟,难道他要让他们为了自己的私心殉葬么?
夜更深了,这个晚上,注定有许多不眠人。
……
惊心动魄的早朝,如约而至。
这日的早朝,所有朝臣都到齐了。赵策还并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被软禁在宁华殿,他更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何等凶险,他理着官服,依旧目中无人地走进大殿。
陆桓已经到了,在后位垂首立着,他余光看到赵策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心中不禁舒了一口气,看来赵策对一切还一无所知。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早朝时辰一到,慕安才缓缓从后殿走了出来。他对今天的事情也没有把握,如今走到这步了,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好,尽人事,听天命。
“陛下,臣有事启奏。”
今日要启奏的人,大多都是慕安事先安排好的皇|党,他们手上握着的奏令,全部都关于弹劾肃远侯赵策。
慕安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爱卿请讲。”
“臣欲启奏,弹劾肃远侯赵策。”说话的是吏部副使大人。
副使大人一声落下,满朝哗然。赵策徐徐侧目望向吏部副使,唇齿间迸出一丝轻淡的冷笑。
陆桓依旧垂眉,静静听着众人的议论。
吏部副使继续道,“肃远侯赵策,勾结朝臣,结党营私,全然置王法于度外。数日前,赵策值陛下调换吏部人员之际,伺机安插耳目于吏部。臣请奏,请陛下严查,降罪肃远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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