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关艾文的那些事,科林全部告诉了艾伦。
斯卡会如此厌恶亚人,是因为上一代的原因。
斯卡并不是家中的独子,他还有一个哥哥,而他的哥哥,恰巧是个亚人。艾伦的祖父,和艾伦一样,是家族中的异类,他并不歧视亚人。祖父是个很厉害的人,他不仅白手起家开了运输舰工厂,还成功地隐瞒了大儿子的亚人身份。
斯卡和哥哥的年纪相仿,从小两兄弟就被放到一起去比较,哥哥天才弟弟平庸,斯卡一直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哪怕只是阴影,斯卡也一直很崇拜自己的哥哥,他无法独当一面,做哥哥的左右手也很好。
谁都没想到,哥哥的基因病会来得那么快,他爆发基因病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所有人都在为哥哥惋惜,而忽略了斯卡这个弟弟,哪怕哥哥死了,斯卡也依旧活在哥哥的阴影之下。让斯卡这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是父亲临终前的一句话,父亲在弥留之际,依旧想念着他早逝的大儿子,他这一辈子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斯卡说的,他说:为什么患基因病的不是你。
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父亲的这句糊涂话,在他小儿子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
斯卡对亚人的恨积累到了极限,当他成为运输舰工厂的主人,他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造,把那些对亚人抱有好意的人全部开除,彻底把运输舰工厂变成亚人歧视者的聚集地。斯卡需要得到别人的肯定,他还开始亲近父亲一向不屑的家族,和那个亚人歧视者家族牢牢抱成团。
艾伦从未听说过父亲的这段过往,他小时候一直以为父亲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他问科林为什么要把父亲血淋淋的过往告诉他。科林回答,他希望艾伦了解斯卡憎恶亚人的原因后,面对艾文的事能稍微冷静些。
说着,科林从客户端里调出一张4d照片,科林告诉艾伦,那是艾伦祖父青年时期的照片。因为艾文从小眉眼就长得很像他祖父,所以斯卡把父亲的中年以前的照片全部封存起来,只留老年的照片。这是艾伦第一次看见祖父年轻时的照片。
艾伦震惊地看着照片,郑云起居然和他的祖父长得八分相似。
科林很残忍地告诉艾伦,艾文不是他的表弟,而是他的亲弟弟。
斯卡对亚人的憎恶已经病入膏肓,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他把艾文视为人生中最大的污点,连抚养艾文到五岁都不愿意,本来他是想把艾文远远地送走的,是妻子苦苦哀求,斯卡才让艾文寄养到妻妹家。
斯卡从未将艾文当做自己的孩子,而且他还万分厌恶艾伦对艾文的亲近,在艾文满五岁被送去小行星的时候,斯卡告诉妻妹夫妇,他已经和小行星的某长官交涉好,让艾文悄无声息地死在小行星,他希望妻妹夫妇能配合演一出戏。
科林当时真的按照斯卡的命令去做了,每每回想起来,这都是他无法释怀的噩梦。
科林告诉艾伦,他和艾文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养了五年,也多多少少有点感情,他非常悔恨,为什么自己会为了安逸的生活而窝囊到去害自己的养子。即使悔恨,因为惰性也因为窝囊,还因为有了个孩子,科林没有勇气去改变现状。
科林后来才发现,他所想象的安逸的生活,也是不确定的。
在运输舰工厂第一次出现危机的时候,工厂的很多技术骨干都被挖角,科林一跃成为了工厂里的顶梁柱。人类的潜力总能超出想象,科林发现,如果勇敢起来,他其实也能扛事。
艾伦和专业人员一起剑修生产线时,科林也参与其中,应该说他才是那个最重要的参与者,因为艾伦和专业人员都将离开,科林才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日日与艾伦相处,科林萌生出把真相告诉艾伦的想法。
科林不是个独断的人,他先是询问了妻子,让妻子和她姐姐商量一下,看怎么把事情告诉艾伦比较好。结果这事传到斯卡耳中,他直接找到科林,指着科林的鼻子骂他是忘恩负义的渣滓,并警告科林不得把真相告诉艾伦。
斯卡的余威尚存,科林被这么一骂,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都散掉,又恢复了窝窝囊囊的模样。
直到斯卡从家族那里得知艾文和艾伦是同一期的同学,科林看到了艾伦和郑云起的合照。
时隔多年,从照片中见到养子,科林的心情百味陈杂。
当斯卡去凯撒闹事,要求校方劝退艾伦的时候,科林觉得他无法继续和斯卡和平相处。
科林问妻子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他爱了半辈子的妻子,压低他的头颅向姐姐姐夫卑躬屈膝了半辈子的妻子,选择了和他离婚,他们的儿子,被法院判给了母亲。事到如今,科林只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但科林并不后悔,因为他把真相全部都告诉艾伦。科林说他大概还是个窝囊的人,向艾伦坦白已经耗掉了他大部分的勇气,他不敢见艾文,所以拜托艾伦向艾文道歉。
***
艾伦不需要郑云起的回应,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艾伦话音才落,手边就适时地多了一杯水,是郑云起为他倒的。
艾伦一口气喝干杯中的水,因为紧张,他的声音变得哆嗦起来,“你恨斯卡这么对你么?”
“我和艾文是不同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否恨斯卡。”郑云起如是答道。
提起艾文,艾伦心中又是一阵钝痛,“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想法。”
“假如斯卡和我的生活毫无交集,而我的户籍关系从来都与斯卡无关,他就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陌生人。”郑云起说道,“但是他现在在杀手星网上悬赏我,他是必须解决的仇人。”
艾伦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他的动作也定格不动,他周围的空间仿佛都变成浓重而压迫感十足的黑色。许久,艾伦面无表情地看向郑云起,他握着水杯的双手非常用力,手背的青筋几乎要蹦出来,他的声音悲伤却很坚定,“我决定和斯卡断绝父子关系。我会聘请侦探和律师合作调查斯卡的罪证,把他告上法庭。斯卡要为他犯下的罪付出代价。”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郑云起停顿了一下,“你确定不后悔做这个决定?”
艾伦痛苦地点点头,“你和混血在个诊室谈话的时候,我和妈妈联系了。我向她套话,我给她的那笔钱,她一点没动全部都存着。”
“斯卡疯了。他居然拿我给他还债的钱来悬赏你的命。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怎么能……”
艾伦幼时对父亲有多崇拜,现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伤得有多深,他无法原谅斯卡。
艾伦的心脏疼得一阵阵地收缩,血液都要凝固了。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想要站起来走几步,却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他想大声地叫喊,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所有的疼痛在这一刻都集中到了心脏,艾伦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用力地捶打心口,一下又一下,震动了整个胸腔。
郑云起扶起艾伦,把艾伦的脑袋按到自己肩上,他拍拍艾伦的后背,轻声说道:“想哭就哭吧。”
艾伦的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并不去环抱身前的温暖,就连靠在郑云起的肩上都不敢靠得太近。他死死咬着唇,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有那一滴滴无声打湿郑云起的衣裳的眼泪,他哭得很压抑。
***
傍晚时分,吉尔结束了一天的任务,拖着疲惫的身躯正打算回到宿舍时,郑云起一条信息发了过来,让他帮忙去饭堂带饭菜回宿舍。
本来想随便吃点东西凑合着过的吉尔,只能任劳任怨地去一趟饭堂给郑云起打包晚餐。等他双手提着食盒,用膝盖顶开门走进宿舍的时候,迎面就看到沙发区坐着的两个人。
郑云起背部微微贴着沙发椅坐得端正,他正一脸严肃地对着客户端翻阅着什么,艾伦的脑袋靠在郑云起的肩上,眉头紧锁双眼紧闭地睡得很不安宁,因为用过治疗仪的缘故,此时艾伦的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吉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动作,他无声地合上门,放轻动作把两盒食物放到桌上,他对郑云起无声地做出嘴型:“他怎么啦?”
郑云起说道:“喜当哥,高兴得晕过去了。”
吉尔:“……”喜当哥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