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了桌上的灯,几步走上前来——
牵住了她的手。
就好像以前很多次那样,拉着她慢慢地朝前,走着一条长长的路。
南宫雅心下渐松,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
流徵分明提灯照看着前方的路,连眼眸都没转半分,却仿佛知道她在看似的,轻哼了一声:“很痛。”
南宫雅一下慌了起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流徵一挑眉:“真不是故意的?”
“真……真不是故意的。”
声音愈见低了下去。
“哦。”
流徵竟然十分认真地点头应了一句。
不用一会儿她们便已走出竹林,从小石子路走出来,便能看见流徵所住的那间屋子了。走了这么一大段路,又见流徵面上并无异色,南宫雅总算是渐渐地缓了过来。她心里想着,既然已经到了流徵住的地方,自己是不是该识趣点告辞了?
可流徵却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就在南宫雅这一迟疑之间,流徵竟然直接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南宫雅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这是让她留下与她同住的意思?但……那怎么行……
其实仔细想想,她们自上路以来就经常同宿一处,本是没有什么的。可偏偏南宫雅才对流徵做出了那种“丧德败行”的事情来,心底难免会多出一些异样的感觉来。
“你先坐。”
流徵将灯放在桌上,朝一旁的指了指。
南宫雅的心里虽然七下八下,但也还是依言坐下了。
这屋子里原本是黑漆漆的一片,即便流徵提了灯进来,但那晦暗的灯火也只是照亮了一角。流徵又去找了油灯点亮,屋内才一下亮堂起来。南宫雅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这屋内陈设简单,却别有野趣,床柜桌椅皆是以青竹制成,纹饰也以青藤柳叶一类的形状为主,显得极为精巧自然。夏日里住在这么一间房里,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流徵取了茶盏出来,给南宫雅倒了一杯。
“刚吹了冷风,喝口热茶。”
南宫雅唔了一声,接过来抱在手中,倒没先急着喝,而是眨巴着眼睛看流徵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只见她取剑放下,脱了外衫换了件轻薄宽松的长衣,停了脚步顿了顿,突然又转身走进内室。这一回,隔了一层薄绢屏风,南宫雅只能依稀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声音是听得见的。
里间一阵响动,似乎是打开了个盒子,等流徵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已拿了个什么东西。
然后,她在南宫雅对面坐下,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
南宫雅有些怔愣,下意识便伸手接了过来。
借着桌上跳动的灯火,南宫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
竟然是一支长银钗。
古银的颜色,细长的两股钗扭成一支,并无什么花纹,甚是古朴简单。但钗头却吊下一缕,坠着一盏纯净通透的仿夜昙花而制的绢花,那花虽然很小,却精巧至极,层层叠叠的花瓣几乎跟真的一般,花心还有嫩黄的缨子为蕊,花萼之下则配了白花与绀碧两色长缨。
整支花钗所用原料普通,工艺也极为简陋,但……
即便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南宫雅,也不得不承认,这钗设计精心,配色漂亮,只一眼看过去便令人爱不释手。
更何况,这花钗对于南宫雅来说,还有其他特别的意义。
因为……
这支钗的形状样式与七夕那天晚上的夜昙花灯一模一样。
此时南宫雅将它小心翼翼拿在手中,就好像刚从流徵手中接过了一盏“赠予有心人”的夜昙花灯一样。
南宫雅摩挲几下,低头道:“很……好看。”
流徵轻哼一声,虽面色不动,眼神之中却似有笑意。
“送我的?”
“嗯。”
南宫雅微微有些讶异,下意识就脱口问道:“为何……”
流徵眉头微蹙,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但也只是略沉吟了一会儿,回答了她:“那盏灯……”
“什么?”
“丢了。”
七夕节已过完,夜昙城内再没有夜昙花灯可卖。再说,那花灯毕竟不方便携带。所以流徵便给了她这一支仿着夜昙花灯制的花钗。
南宫雅心下一跳,赶紧将手中花钗紧紧收进怀里,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那……那……现在天色已晚,我就……我就先回去了。”
“等……”
流徵才张口说出一个字,南宫雅就已经飞快地起身跑了出去,简直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跑得心慌意乱,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流徵有些莫名,她本来只是想说送南宫雅回去而已。
夜路太黑,南宫雅一没随从,二没提灯。
流徵叹口气,重新提了一盏灯跟出门去,然而才走出几步,便觉出有些不对来。她停了步子,转身绕到一片树丛之后。
“真是有些看不出,你哄女孩子倒很有几分手段嘛,啧啧。”一声笑自暗黑之处传来,这声音极为熟悉,听来倒像是……她站在烟雨庭上时那个跟她搭话的人。
“南宫颂?”
“不错,是我。”
脚步声渐近,借着灯火,倒先看见了一弧略尖的下巴,接着是弯起一角的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