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她现在所做之事,正是她幼时深恶痛绝之事。
“……那时候你如何与我说的?你说……不想成为我与你爹爹‘那样’的人。”那女子又笑,“我问你,‘那样’是哪样,你说了什么?”
流徵当然记得。
……
“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那样’?什么‘那样’‘这样’的,习武不好么?将来你有了武功,练成了个天下第一,到时候……啧啧,谁也不敢欺负你!你还能欺负别人!”
“我干什么要欺负别人?”
“这世道便是如此个‘强者为胜’的世道,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要欺负你。若你拥有欺负别人的力量,别人不但不敢欺负你,还得哄着你高兴,求着你开心!”
“……我不喜欢这样。”
“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和大家一样。”
“一样?你这没出息的傻孩子!你呀……将来终有一日……一定会后悔的!”
……
她的爹娘都是人上之人,而她却只愿做个普普通通的寻常人。
“……如今你却趁着我与你爹爹不在,偷偷练起了功夫,这么说来,你可是后悔了?”那女子说到这里,语气之中竟然有些许得意。
流徵仔细想了想,十分认真地回道:“没有。”
“那你还练什么功夫?还学人家上擂台打什么架?差点就被上官家的那个臭小子给打死了!若不是我暗地里帮你,你如今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那女子有些忿忿,顿了顿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哼,现在反悔有点晚了吧……”话未说完,她突然抬手一挥——
流徵来不及反应,只觉心口一痛,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再听得啪嗒一声,地上又掉了一颗琉璃珠。
流徵强自按压下喉头那股腥甜之意,慢腾腾地弯下腰,将地上那颗琉璃珠捡了起来。这一回是颗蜜柑色的珠子,其中仍镶嵌了一朵精巧至极的小白花。
“你现在亲口告诉我,你真是因为那个南宫丫头才……”
女子声音渐冷。
“是。”
流徵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琉璃珠收入怀中衣袋里,想了想又道:“这珠子挺好看,不如再送我几颗?”
然而这一次,那女子却并未接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流徵静静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了,便道:“若是无事……”
女子突然笑了。
“我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爹爹若是知道了……”
“嗯。”流徵又道,“我会告诉他。”
“好。”女子终于转过头来,一双美目盯着流徵上下看了一圈,才又道,“你现在这样子……怎么打算?”
“既然你们没事,我打算去一趟东边的淮叶城。”
“淮叶城?”女子挑了挑眉,像是意外又像是有些好笑,“这么说,是打算去南宫丫头的家里?”
“是。”
“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就靠我往日闹着玩的时候创的那点招式?”女子冷笑道,“只怕你连南宫家的大门也进不去!”
说到这里,流徵也认真起来。
“那我应当如何?”
“还问我如何……”那女子忽而大笑出声,脚下几个错步,竟以脚尖点上那管长长的修竹,飞身跃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学了有什么用?你忘了,你可是姓叶的,凌云剑法就在你脑子里,你背上负的是凌云剑!”
流徵心思微动,却并不出声。
那女子又是一跃,从一杆竹枝尖上又飞到另一簇竹叶上,声音也愈见飘远。
“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下个月此时到金乌城外的千霄峰下见。若那时你来不了,就回村子里去做你要的‘和大家一样’的寻常人去!”
流徵仰头再看,已不见那女子的踪影,缓步朝前走了几步,到之前她倚立的青竹之下,果然见到地上放了两样东西。
一个青釉瓷瓶,其内有数十粒药丸。
一只刺满了白色小花的绣花荷包,里面——
装了满满一包的各色琉璃珠。
不过被那女子打了一记,权当是对她此番胡闹的惩戒,却得了这许多的东西。
真正算起来……倒还是赚到了。
流徵哑然失笑,将那两样东西都收了,又慢慢踱着步子走回她的竹屋。南宫雅还未回来,她便先着手开始收拾行李。
她们在锦葵山庄已耽搁太久。
若不是段家看在南宫世家的面子上,只怕她也不能在此地疗伤歇息。
此时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心中虽然还存有疑惑,但至少知道了她此番出门要找寻的人并无大碍,最多只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一时走不脱身。于是她便打定了主意,与南宫雅一同去一趟淮叶城,等到一个月之后,也许一切便都能真相大白。
东西很快收拾得差不多了,一直到最后,流徵才想起放在书柜上的那个红漆小木盒。
这样东西……
她当然不打算带走。
流徵略一思索,抬手将那盒子收了,打算出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小盒子这种祸害……
看一次就够了(跟过目不忘什么的才没有关系呢,你们不许瞎想!),作者会亲手将它给消灭掉的!
这章算是向亲娘出柜(……)?大概吧……
流徵马上就要走上修真(……骗你的)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