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五月,许向阳下落不明已有两个月。展昭虽未曾放弃,却无从找起。天地茫茫,她仿佛随那一把火灰飞烟灭,再无踪迹。记得去年端午她包了粽子,叮嘱他糯米不好消化,不可多吃。今年端午将至,他已吃过几个粽子,终究不是出自她的手,索然无味。
忽然,阿旺在外头大声叫唤,声音颇为不善。院门虚掩着,展昭闻声出屋时,进丁月华已经进门。他微微恍神,多希望哪一日从外头进来的会是她。看着丁月华明媚的笑脸,他连敷衍的笑都扯不出来,他,是不愿见她的。
“展大哥,我包了粽子,给你送一些来。”
展昭扫了眼她手中的篮子,淡淡道:“不必费这个心。”丁月华道:“我包了许多,关大哥那也送了一些去,这些是给你的。里头包了大蜜枣,可甜了。”
“多谢了。”展昭接了她手中的篮子,嘴角翘了翘,心里却涩涩的,原来她并不知道他不喜甜食。在许向阳出现前,他并不在意这些琐碎之处,甜或咸又如何?喜欢多吃一些,不喜欢少吃一些便罢了。此刻却突然间生出感悟来,甜或咸都无关紧要,是贪恋那种被人放在心中关心的滋味。她知道他的喜好,他的脾性,他的难处,他的伤处痛处,他的疲惫无奈……似乎她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展昭冷淡的态度叫丁月华的笑意也淡了,“展大哥,你怎么越来越客气了?从前你可不这样。”
“你也说了,从前。”展昭笑了笑,有些自嘲。“月华,我还有公务,不便招待,你早些回去吧。”
丁月华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自从许向阳走了之后,他对她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冷淡。她送东西来他也淡淡的,总叫她不必费心,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她暗暗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把自己做的荷包取出来递到他眼前,“展大哥,这是我做的荷包,里头放了些驱蚊虫的草药。从前我不爱这些,从来没给你做过,希望现在做还来得及。”
展昭叹了口气,闭着眼摇头,“月华,你应该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你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于礼不合,我也不会接受!”
“怎么回不去?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回头。”荷包被丁月华紧紧攥紧,指尖泛着白,指甲几乎要抠破丝绸布面。
“我不能!也不愿!”展昭似乎被她的执迷不悟惹怒,回头?回到哪去?若是能回头,根本不会拖到今日!她早该明白的才是!
丁月华恨恨地将手中的荷包砸向地面,尖声道:“你不能,你不愿?为什么?你说她是你的责任,她说她要把你还给我!你们一个伤我,一个骗我!好不容易她死了,为什么我不能要属于我的幸福?”
“她没死!”
“展昭!你就自欺欺人吧!她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她能去哪?她要怎么过活?你还记得宁湖镇的游神吗?你还记得她是怎么遇险的吗?她一个人根本活不下去!就算她没葬身火海,也活不下去!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院里死一般的寂静,丁月华魔障般地红着眼眶,吼了这一通话,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心酸冲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展昭却未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动怒,只淡淡道:“就算她死了,也是我的妻子。”
“展大哥……”
“月华,是我对不住你。我无力弥补,说再多也都是徒劳,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能说,我们再无可能。”
丁月华默默捡起沾了灰的荷包,低头苦涩一笑,“我怎么会怨你恨你?许向阳能把你的心偷去,我不能努力找回来吗?”她抬头看他,“展大人,若是,若是她真的……我们还是有可能的是不是?”
展昭默然地看着她的泪颜,突然觉得陌生起来。他将话说的这样明白,她为何还不肯放手?怪不得向阳要离去,任凭是谁都不愿看到自己夫君和别的姑娘纠缠不清。偏偏他还浑然不觉,甚至要她多包容。伤到体无完肤,唯有求去。
“月华,你可还记得我受伤那回对你说的话?你我的情谊不在这一朝一夕,你唤我一声展大哥,那你便是我一辈子的妹子。聪慧如你,怎么就不懂呢?”
丁月华也道:“展大哥,你又为何就是不懂我的心思?”看着展昭锁紧的眉头,她忽然笑得无奈,“我们曾经真的心意相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