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人们再看向那名女刺客的眼神就不同了,火焰还在燃烧,仆役们的眼睛里也有火在烧,倒映着一座银子堆成的山。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了声,大叫着挥舞着手里的哨棒向着那名刺客冲去。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再多想,唯恐那唾手可得的银子被其他人夺了去,只是一瞬之间,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所有人的眼睛里只有那名刺客,而那名刺客的眼睛里只有管事身后笔直通向府门的出路。
她开始挥刀,雪亮的刀光顷刻间在人群中绽开。
有人被割断了手指,有人被切断了胳膊,还有人的腿上出现了数道极细的血线。
很多人倒下了,但还有很多人向前扑去,叶轻雪看着这些神态各异的脸孔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手中的刀未曾停下,却是有些不明白,这些明明身心都很孱弱的普通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勇气?
一丛花束在刀光中炸裂,碗口大的牡丹花加载着无数的花枝碎叶如同一道水柱涌起来两丈多高,然后化成漫天缤纷的花雨,纷纷扬扬地落下。
叶轻雪身子一低,从花丛中一跃而起,翻滚着从那些花匠们修剪得整齐优美的牡丹花丛上方如风一般横卷过去,她跃起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周身出现了一道乳白色的湍急气流。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数刀向下点出,每一刀落下的地方,都有人在那里倒下。
有人大叫,跪倒在了地上,他的小腿被锋利的刀刃隔开,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那名女刺客的刀如此之快,以至于直到对方跃至空中之后他才察觉她起身前留下的伤口,方才痛呼出声。
当叶轻雪再一次坠入花丛的时候,院里仍然站立着的,只有不到先前一半的人了。
她的目光还是像之前那般平静,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得丝毫紊乱,但这些没有人注意到,在周围人们的眼中,此时她便是恐惧的化身。
她没有杀死一个人,但没有谁因此感激。
管事的脸色早已变得一片铁青,他没有想到这名刺客的身手如此高明,然而下一刻他又觉恍然,大夏王朝统治之下,皇帝陛下就住在离此不远的皇城里,能够胆大到潜入刑部侍郎府行刺的人,怎么可能手上没有一点真功夫?怎么可能在被人发现之后不拼命逃走?
恍然之后是惊悸,这人的功夫如此之高,侍郎大人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和那名刺客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
那是何等的冰冷!
那种冷漠,那种在鲜血淋漓之下的自然,仿佛杀人不比屠狗难。管事见过那些杀猪屠狗的屠户们手拿利刃的样子,但即便是那些杀了一辈子猪狗的人,也没有谁能像她这样从容平静。
似乎把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管事只觉心口一颤,下意识地便往旁边一缩,让出一条路来。
叶轻雪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从书房走至李府门口,是很长的一段距离,然而很奇怪的是,这中途再没有谁出来阻拦,人们只有远远地看上那人一眼。
有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凑到管事身边低声说道:“刘管事,就,就这么让她走了?刘管事?”
刘管事的神情有些飘忽,半晌才回过神来,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走?哪有那么容易?如果堂堂的刑部侍郎是人想杀就杀的,这大夏王朝早就完了,哦,快,快去看看大人还活着没?他俩的,这个月的赏钱还没有发下来呢!”
叶轻雪推开那道有些沉重的朱红大门,入眼是侍郎府外已经陷入沉睡的寂静街巷,只有极少数的微弱灯光在夜色中摇摆不定,像是不肯睡去。
明明是初春时节,这样的情景映在她的眼里,却显得无比萧索。
她缓缓走下石阶,不经意间踩碎了一片落叶,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然而在走到石阶最后一级时,今夜她一直平静着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
嗒嗒嗒嗒。
因为从对面漆黑一片的街巷里,响起一阵绝对整齐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