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晴好,春光潋滟,满目一片葱绿。棋盘般纵横交错田埂旁边,满树梨花正迎着舒朗的阳光粲然绽放。微风拂过,无边无际的碧空仿佛都被这一片莹白照亮了。韩琅也不由得停下步子,在这明媚的□□中深深吸一口气,胸腹中强烈燃烧的情感甚至让他有一种吟诗的冲动: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
可惜他文采一般,早年读的鬼怪故事比正经书都多,想起了前一句,却再也想不起后一句。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另一幅画面:身着官服的父亲,手里摇着一把宣纸做的文人扇。夕阳西陲,草丛中的虫子叫得正欢,还是孩童的韩琅从墙上翻下,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雏燕,惊喜地叫道:“还活着!还活着!”
父亲微笑,脸上已有病容。韩琅只记得他把手搭在自己额上,轻言道:“把这本诗文背完,再教你搭燕子窝。”
燕子窝究竟有没有搭好,诗文有没有背完,韩琅已经记不清了。父亲是晚春走的,由当时的时间算起,估计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后。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眼下再好的□□也只能唤起他的感伤,曾经是父亲教自己读书习字,父亲一走,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文墨,也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干涸了吧。
至于母亲……
他苦恼地摇了摇头,对她的印象,还是儿时练功被罚站居多。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他家却偏偏反着。母亲一身武艺,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却看上了他父亲这个武功平平、喜好读书写作的县尉。父亲病倒以后,她又四处奔波寻找良药。定然是父亲的病扰乱了她的心绪,一贯飞扬跋扈、堪称女中豪杰的她,最后却意外死在南疆的毒潭之中。
一群麻雀慌乱地扑扇着翅膀从眼前飞过,把韩琅的思绪从过去硬拉了回来。他又叹了口气,继续前行。不知为何,今天的天空比以往嘈杂很多,成群结队的麻雀“呼啦啦”地乱飞,引得他驻足观看。或许是身份和经历使然,他心思比一般人细致,想得也多,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
循着鸟儿飞来的方向,刚走了一段路,就听到有乐声传来。空气里也开始弥漫一股浓郁的草药味,他略一皱眉,断定是艾草的味道。
应当是一群乡民在驱瘟神吧。
走近一看,果然如此。田间空地上烧着成捆的艾叶,乡民带上五彩斑斓的面具,由一个巫师模样的人带头,十几个人围着火堆又唱又跳。他们口中的唱词是一种历史悠久的咒语,韩琅大致知道意思,无非就是祈祷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瘟神不要到来。
惊蛰前后,天气转暖,万物复苏,最容易爆发春瘟。艾草本身也有治病的功效,就是气味呛人,难怪这附近的鸟儿纷纷躲避,要飞慢了,搞不好就被熏得找不着北了。
韩琅忽然想起状纸里写的火灾,上面说是有人故意纵火,但春季又是为了耕种,又是为了驱瘟,点火情况太频繁了,因此也很容易引发意外。正思索着,忽然听到身边有动静,他蓦地回过神来,发现是一个牵马的仆役,见自己半天不动,恶狠狠地扫过来一眼。
“挡着道了,没长眼睛么你!”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这狗仗人势的德行!韩琅心想。刚要离开,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小全,待人客气点。”
韩琅抬眼望去,马上坐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四十来岁,生得仪表堂堂,再年轻些应当是个美男子。即使是现在,他身上也有一股不平凡的优雅之气,身上的长袍纤尘不染,腰间缀着玉佩,脸上也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
可是当他看人的时候,神色却是冷的,总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他是谁?京城来的王公贵族么?
再看那马匹,也是毛色光滑,四蹄稳健,肯定价值不菲。难怪这仆役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不过,他来这乡下地方做什么,郊游踏青?
韩琅正在思索,那贵族模样的人打量他一番,忽然跃下马来,略带歉意道:“这位官差,下人管教不周,多有得罪。”
这么客气的贵族倒前所未见,韩琅也顾不得多想了,连忙还了一礼道:“无妨,在下也有错,还请不要见怪。”
两人客套了几句,直到那人说自己要务在身不得不先行告辞,便上了马离开了。韩琅望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出门也不带个护卫,真是不怕世道险恶。
路上虽然耽搁了一阵,但韩琅还是按时抵达了宝昌坝。这是一处建在河岸的小村,几十户,站在山头就能一眼从村头望到村尾。他开始寻找报案的人,状纸上署名马有义,不过他问了几家,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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