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最清醒。她在医院这么久,你们有谁去看过她?当然,我这不是怪你们,这是她自作自受,谁让她抢人家老公呢!我们活该!但是还不兴我们悔改么,她嫁过去二十年了,说良心话,女婿对她很好,但是她过得真的好么?我当初就劝过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不会属于自己。这段婚姻本来就是个错误,害了所有人,尤其是小宁最无辜。现在他去了,我们不想再伤害更多人,就让一切回归开始吧!”唐宁的外婆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哭起来。
唐宁的外公倒是冷静些,他用干瘦的手一边拍拍老伴的背,一边对唐宁的爷爷说:“我的女儿我知道,性子倔,谁都说不动,否则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是我的错,太宠着她了。她觉得对不起小宁,想在家做个居士给小宁念念经,希望他下辈子过得更好。她现在身体非常糟糕,心情也不好,大夫说有信仰有助于她疏解情绪,我和她妈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只盼着别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外公说着喘了口气,“这事你们商量商量,能离了最好,不能离也请不要来打扰她,谢谢!”
外公说着就要对着亲家鞠躬,唐渊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老人抬头看到是他,忍不住说:“好孩子,是我女儿对不住你,我这辈子行的正站得直,只有在这事上对不住你们娘俩。你也别怪你父亲了,他现在只剩你一个儿子了,再大的仇都掀过去吧,小宁的事就是个教训,仇恨不止放不过别人,也放不过自己。”
最后还是离了婚,为了这事连唐渊定居在美国的母亲都惊动了。她特地回了趟国内,看到大受打击的两个家庭,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两家本就跟她无关,她并不同情,只是有些感慨,正真让她担心是唐渊的情绪,一直没从愧疚中走出来。
“这并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受害者,我也是你这样他也不会活过来,也不会看到,又有什么意义。”唐渊的母亲把唐渊带到美国的家里,打算好好开导他,弥补母子这几十年的裂痕。
“你唯一做错的就是放不下,老是活在仇恨里,所以你才会怨怪唐宁,现在才会后悔莫及。”唐渊的母亲说话一向犀利,尤其是在美国待久了,生活又很顺心,老公什么都顺着她。
“你看我,早就放下了,我不是说不恨你爸,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不值得我浪费任何感情。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你看我现在,找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日子过得也不错。人总是要为自己想想,我想唐宁也没有怪过你,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们。你要是真想让他安心,就原谅他,然后照他希望的一样开心地过好每一天。”
说了半天一直没啥反应的唐渊终于转头看她,他母亲叹口气,转身去房中翻了半天,拿出一张小孩自制的圣诞贺卡,“这是他十岁那年寄给我的贺卡。”
唐渊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缓缓大开明信片,只见稚嫩的笔迹跃然纸上:阿姨,圣诞快乐!我听姑姑说妈妈抢了你的东西,我也会抢哥哥的东西,我想替妈妈道歉,对不起。我会照顾好哥哥的,不会抢他的东西的。
唐渊深吸一口气:“你回信了?”
唐母点点头,“我说没关系,我原谅你的妈妈”。
“你怎么不跟我说这事?”
“说了又怎样?你会原谅他吗?”
唐渊沉默了,那时少年叛逆的他是不会原谅他的,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
“我原本是想等你看开些,把这事告诉你的,没想到……”
十年后,唐宁的墓前的鲜花愈来愈少,来看他的人也愈来愈少。满头白发,形单影只的父亲来过;一身僧衣,手握佛珠的母亲来过;还有唐渊依然坚持带着妻女,每年都送上一束桔梗。
初春的微风吹过,一张卡片从桔梗中飞舞出来,“我原谅你”四个字随风翻转,渐渐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