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无疑又重重的触碰到了他腹部的伤口,但是金瓶梅感觉不到一丝痛楚,他仍然在哭,哭的撕心裂肺。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金瓶梅大口的喘着气,只有这样,才能在剧烈的抽泣中勉强发音,他哽咽着,吞咽着自己的泪水:“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不会。”蓄着胡须的人蹲下来,抓住金瓶梅不断在颤抖的手,我看到,在他蹲下来的一刻,那双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睛中,也溢出了一片泪光。
“这一次,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我从不怕死,但这一次却很怕。”金瓶梅紧紧抓着对方的手:“我只是怕自己死了,就再也没办法等你,自己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哥哥!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哭。”蓄着胡须的人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金瓶梅的头顶。
就那么轻轻的一摸,金瓶梅顿时安静下来,好像这只手可以带给他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赖的安全,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如同这个人在身边,就没有人再能够伤害自己。
“我回来了,不会再走,不要哭。”蓄着胡须的人强力忍住眼眶中的泪眼,对着金瓶梅微笑了一下,看得出,他并不善于用表情来表达情感,但是任何看到这个笑容的人,都能体会到笑容背后所包含的浓浓的眷顾和感情。
此刻,伤重的贡觉也一瘸一拐从洞里冲了出来,他一直很隐忍,但在此刻却好像和金瓶梅一样,因为这个蓄着胡须的人的到来而变的不淡定。
贡觉跑到这个人的身边,紧紧抱了他一下。三个人,三双眼睛,在不断的变换,相互注视对方,他们都笑了,带着眼睛里的泪水,笑的那么欢畅。
“起来,你和我想的一样,永远都长不大。”蓄着胡须的人轻轻把金瓶梅扶了起来,这一下,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金瓶梅腹部那个深的吓人的伤口上。伤口已经重新崩裂了,蓄着胡须的人手上立即沾满了鲜血。
他低头看看手上的鲜血,嘴角的笑容立即凝固,本来那双淡然的如同星空般的眼睛,顿时充斥着一种冷的像冰一样的寒意。
他慢慢转过身,盯着对面晓宁那帮人,低声道:“谁伤了我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个蓄着胡须犹如普通人一样的人,在看到金瓶梅的伤口时,突然就如同一尊沉睡中的神被惊醒了。
一尊愤怒的神。
他清瘦的身躯骤然间爆发出一股强大到几乎让我感觉窒息的气息,那种气息无形无质,却压的人喘不过气。他的目光和语气如同要结冰一样,把恒久的黑暗永远冰冻起来。
我感觉到了他的愤怒,不可抑制的愤怒。
晓宁那帮人都不是傻子,也在这一刻和我一样,察觉到了这个人所爆发出的气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人群后两个老毛子的眉头也不易觉察的皱了皱,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察觉出,赵英俊是强,然而更强的,还是这个犹如普通人一样的人。
“谁伤了他!”蓄着胡须的人即便在暴怒下,语气也没有提高多少,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压制不住了。
这让我再一次察觉,他对金瓶梅来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人,他的出现,让金瓶梅激动的难以自制,失声痛哭,同样,对于他来说,金瓶梅也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人。
“这还用问?”赵英俊看没人回答,呲牙咧嘴的回头对蓄着胡须的人道:“肯定是对面这帮兔崽子。”
蓄着胡须的人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赵英俊不仅不焦躁,反而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背着手站在原地,望着晓宁那帮人,摇头晃脑的道:“有人要遭殃了。”
蓄着胡须的人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找赵英俊拿了一些药,亲手给金瓶梅包扎。他的手法无比娴熟,干脆利落,金瓶梅完全就安静了下来,这个人带给他的安全感,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
等到处理完伤口的时候,我隐隐有种预感,预感到这个蓄着胡须的人将要发作了,后面肯定会有一场恶战,我赶紧就跑出去,扶着金瓶梅朝洞里走。金瓶梅不肯,他抓着那个人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松开。
“我不会再走了。”蓄着胡须的人转头望向金瓶梅的时候,眼神中的酷寒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目光里只有无法形容的关切和爱护:“回去等一等,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我带着金瓶梅和贡觉返回了洞中,在我们离开之后,蓄着胡须的人身上的气息已经狂暴到了极点。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对方走去。
他像是无所畏惧的神,淡然却强大,自信。我相信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人战栗不安。
“你们走吧。”晓宁突然就在那边道:“现在就走。”
“现在想推卸责任,迟了。”赵英俊再一次呲牙咧嘴的抱着胳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伯塔瓦纳先生会责罚你们,事情是你们要搞糟的。”翻译一脸遗憾,摇头道:“本来还应该有一些转机的机会的。”
“我的弟弟,从小失去父母,我拿自己的命去拼,只为了让他好好活下去。”蓄着胡须的人依然在慢慢的走:“伤害他的人,必杀!”
“小向,你不要搞错。”赵英俊又在后面道:“那两个神气活现的老毛子是元凶,都交给你,剩下这些小鱼小虾,我来解决。”
“太自大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翻译明显也紧张了,但是嘴巴一点都不肯吃亏,在人群后大声道:“伯塔瓦纳先生曾经击败过……”
“败你妈!”赵英俊的脸色一下子也冷峻起来,吐了口唾沫:“在中国的地盘上,你牛x什么?有人收拾你!”
蓄着胡须的人明显不善言辞,他缄口不语,在赵英俊的话音刚刚落地的时候,突然就动了。
那一瞬间,我的视觉好像出现了幻象,蓄着胡须的人的身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加快了,那种速度是任何人都无法达到的。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变的虚幻,犹如一团带着光晕的光环,一道寒光在他手中暴起。
只有在全神贯注的情况下,才能看到他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金属管子。这种管子,我并不陌生,和尚曾经用过。
一个人,一根金属管子,在此刻彻底融为了一体,像是一个杀戮的机器,势不可挡。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蓄着胡子的人急速移动的身影过后,就是一团又一团飞舞在半空的血花。赵英俊也跟着动了,晓宁那边的人虽然多,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抵挡这样的攻势,人群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蓄着胡须的人直向人群后的两个老毛子而去。
我知道,传说中的杀神是不存在的,但是此时此刻,这个人,就如同一尊杀神。
我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难以忘却的一幕,对于这些,事实上我记的不是太清楚了,只是因为当时的情景快到我无法仔细分辨。
在那一刻,我真正体会到,在这片黑暗的地下,我或者灵童,都不是王。只有这个蓄着胡须,淡然又沉默的男人,才是王者。
从远方归来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