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诚担心她不通人情世故,最终真把这人带身边,连忙顺水推舟,冷冷道:“放你回去还不乐意了?”
丁杉怔了一下,来回看了他俩一眼,这才千恩万谢地走了。步履蹒跚,显然是刚才那下摔狠了。也亏得练过,着地的时候知道借力,那一下才没摔折。
周思诚看着这两人一瘸一拐地并肩而去,才终于放心。
这时已是落日时分,英俊挺拔的男人站在昏沉的光线里,整个人因连日未见光而显得有些不修边幅,可他身姿若松,目光泰然,看不出曾历经险境。
他身上总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淡然从容。
姒今讥讽地斜睨他:“怎么,看你好像很不愿意他们跟着我?”
周思诚肃然皱眉:“来路不明的人,终究是个麻烦。”
姒今笑:“看不出来,你关心得挺周到么。”
“毕竟是同路人。”周思诚嘲解地轻勾了下唇,“不过你这么轻易就放走他们,不怕他们卷土重来?”
姒今背染夕阳余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放虎归山,那是我傻。放两只老鼠回去,那是我大度。也就沈眠婴那样的猫儿,稀罕这两块老鼠肉。”
周思诚了然看着她:“你连那个钟玄都没有见过,就这么确定他身后,肯定是沈眠婴?”
姒今的神情仿佛他说了个笑话:“周思诚,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专惹仇人吗?这世上能称得上是我的故人的,如今只剩下沈眠婴和孙清岷。不是沈眠婴,难道还是小和尚?”
来这尘世一遭百余年,却未曾入过红尘。
有时她甚至羡慕那些精怪,精变于山林,至少可以躲藏一生,当做山间草木虫鱼来活一世。可她生来就伴着人间烟火,老天逼她做人,人却由不得她活着。
多可笑,多可悲。
她枕着双臂躺在荒草间,悠悠然闭上眼:“就在这等着吧,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用费心思去找。”
周思诚屈起一膝,席地坐在她身边守着:“你现在恢复了多少?”
“没多少。”姒今勾了下唇,“我斗不过沈眠婴的。我选择信任你、和你同道,是碰运气。我来闽东找张是民,是碰运气。我被沈眠婴害死两回还不愿意逃,在这等着她,也是碰运气。”
她睁开眼看他:“我活到现在,凭的都是运气。不过我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凶多吉少。你要是怕被连累,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周思诚不置可否:“要是下山遇到他们呢?”
姒今眼珠子上移,沉思道:“他们的目标是我,要是我伏诛了,你也不会被为难的。万一我运气好逃走了,你就反水把我逃走的路线图都画给他们,保命不成问题。”
周思诚浅笑:“我连你要往哪处去都不知道,哪来的路线图?”
“翩阳山,我家在那里。”
他错愕:“这么相信我?”
姒今无所谓道:“碰运气。”
周思诚低头笑了笑:“那你运气还挺好的。我赌你是否极泰来了,留下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