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缎带,随手丢到一旁,一双眼睛盯着杜嫣然,颇有些狠厉的模样,道:”你有话便是只说了就是,莫要扯那些有的没的。”
杜嫣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她的颜色很好,尤其是那双眸子像极了杜隽,干净清冽,似乎万事都是不疾不徐的自在。这会儿她并没有去看苏依兰,而是瞧着自己的茶盏,直到感觉那茶水凉了方才撂到了桌上,一双眼睛微微抬起看着苏依兰,轻声道:”我只是来瞧瞧你是否真的病了,若是真的,我要跟你说声抱歉,不过现在看来你倒是没有什么病痛,我也是多了一番无所谓的担忧。”
苏依兰听出了些不对劲的滋味来,她并不介意被杜嫣然看出来自己的病是装的,左右这不过是个姿态,为的便是逃了婚事罢了。如今愿望已经达成,苏依兰也不信杜嫣然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去告发她,可是杜嫣然说的那两句话却让苏依兰觉察到了几分异样,便是皱起眉头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记得你有哪里对我不起。”
葱白指尖理了理袖口,杜嫣然笑着,瞧着倒是比刚才都多了几分欢愉的,也不瞒着苏依兰,只管道:”若是你真的病了,那我便是中途抢了你的如意郎君,那我自然是会觉得心怀歉意。但是你既然是装病,便是说明你是瞧不上他的,那我去求了他也不妨事。”
如意郎君?
苏依兰一愣,而后便是问道:”你......莫不是自请求嫁了八皇子?”
大周的选秀并非是一味的遴选,周朝中世家林立,各家的贵女往往都是身份最贵无比,虽然入宫参加选秀,但是很多时候她们都可以选择自行婚配,即使这入了宫来的贵女们若是有心仪的男子也是可以自请求嫁的。不过这个规矩是前朝立起来的,那时候还是名为凤鸣国的国度,有一个行事决断均颇为霸道的女帝凰华,那凰华的脾气便是要让女子也能挑选郎君,故而留了这个规矩。按理说这种颇为注重女权的法子到了男权当道的大周也是要被废了才是,但是偏偏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只不过数百年过去,大周的女子早就没了前朝时候的奔放豪爽,处处重规矩,样样看礼数,生怕行差步错被人当成了不守规矩的女子,这自行求嫁的法子也是就此没人用了。
只是没想到,如今杜嫣然居然有这个本事与胆量去做了,要知道一旦不成,那这个女子的名声也会彻底毁掉,再寻良配别人就会掂量一二了。
苏依兰看着杜嫣然的眼神就像是看疯子一般,她根本想不出杜嫣然这么做的缘由。放在锦被上的手松了松,苏依兰开口道:”若是杜姐姐你真的那般做了,只怕妹妹还要跟你说声谢谢。”
杜嫣然只是平静的弯起唇角,淡淡开口道:”你莫要谢我,若是他日你又反悔,我这句谢却是担不起了。”
苏依兰脸上留着的是莫名的神色,似笑非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脸面都变得欢愉起来,好似放下了个大包袱一般。杜嫣然也不管她做出什么表情,只管笑了笑起身,道:”既然苏秀女身子好了不少,我也就不打扰你休息,这便告辞了。”
但就在杜嫣然出门之前,苏依兰突然叫住了她:”你为何选中了八皇子?”
外面秋风萧萧,即使是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外头的风声鹤唳,杜嫣然放在门上的手顿了顿,并没有拉开,而是微微转头看着苏依兰,反问了句:”你又为何没选中他呢?”
苏依兰微蹙眉头,话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管道:”八殿下身有残疾,没了前程,性格又不强硬,如何能长久?”
杜嫣然听完了她这话便是笑了笑,轻声道:”你不喜他什么,我便欢喜什么,这些也就是我选中了他的缘由。”
坏了身子,日后后院便只可能有杜嫣然一人,再没了旁的女子来碍眼,杜嫣然虽然不畏惧后宅那些事端但是能清静些也是欢喜的。
失掉皇位,但也是皇子龙孙,必能成为富贵闲人,何乐而不为?
至于性子脾气,这反倒是杜嫣然最不看重的事情了。
与苏依兰不同,她并未见过萧瑾瑜,不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美是丑,她统统不知道,但是杜嫣然依然是毫无畏惧的便是看中了萧瑾瑜,这位八皇子以前必然是不少女子争夺的良配,可如今却是人人避之不及,杜嫣然能上前去求嫁,除了这几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萧瑾瑜是杜隽看重的,单凭这个,杜嫣然便是一百个愿意。
她信任杜隽,那几乎是杜嫣然从出生开始便仰望濡慕的男子,成全了她所有信仰。
没再看苏依兰,杜嫣然先拢了拢身上的雪白披风,将兜帽戴在了头上,遮挡住了精致发髻与朱翠环佩,只管略略低了头去打开了房门。
寒冷的秋风冲灌进来,即使是在床榻之上的苏依兰都是缩了缩脖子,急忙地将纱幔落下。但是杜嫣然却好似没感觉一般,抬了步子出去,抬眼瞧着藏秀阁中散落一地的黄叶。
明明是感怀伤时的时节,杜嫣然却是笑容浅淡,眉眼温软,比起往日的端庄大方,此刻的女子却好似是小女儿一般的娇俏可爱。
她似乎能看到未来的日子,悠闲自在。
而那屋中的苏依兰却是愣愣的坐在那里,脑袋里回想着杜嫣然的一举一动,却根本发现不了她的任何作假的痕迹。一时间倒是让苏依兰有些迷惑。
她竟是真的选了萧瑾瑜?
那个笑容暖阳般的俊俏男子,如今竟是真的要成了别人的夫婿郎君了......
本已经打定了主意,可如今苏依兰却觉得心里空落一片,抿紧了唇角,只管重新躺下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芜然蕙草暮,飒尔凉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