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零四十八卷经去,此为藏数。但如今这西行路和原著大不相同,少了许多妖魔拦路,因此走来走去,也不过是十年出头,和藏数差得甚远。不过现在形势不饶人,佛门恨不得这取经之事马上完毕,哪有余暇再慢慢等他四年光阴?何况取经之事早被邓坤这厮弄得面目全非,人家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当下药师王佛苦笑一下,道:“不合藏数只是小节,无须挂怀。准缴金旨!”
普贤菩萨自袖中取出金旨,双手捧着缴还药师王佛。药师王佛展开观看,见那金旨左下方所用金印赫然是“南无本师释迦牟尼如来”,顿时想起这金旨当日并非从自己手里传出,今日缴还到自己手里,那传旨的人却已然脱离佛门,他平日素来和如来不睦,但这时望着手中金旨,心中泛起兔死狐悲的凄凉感觉,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普贤站在他下首,看见他脸色变化,自然猜得到他心中所想,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也是陡发一声长叹。
药师王佛闻得叹息,抬起头来看了普贤一眼,心中更觉凄然,暗道:“不但释迦,连当日接旨的观音也不复存在矣!物是人非,到此极也!想不到短短十年,本门竟然倾颓至斯,真个可叹!”勉强收摄起心神,传令莲台旁八大金刚道:“事不宜迟,汝等快使神威,驾送圣僧回东,把真经传留,即引圣僧西回,越快越好,勿得迟违。”众金刚得令去了。
话说唐僧四人得了经担,径下灵山。唐僧抱着悟明坐在白龙马上,赞不绝口道:“我儿,适才幸亏你机智,否则那二位尊者决计不得把经文轻易传与我等!此番成就功果,全仗你之力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机变,当记首功!”
悟明听见唐僧称赞,丝毫未露喜色,反而小脸皱在了一块,眉头深锁,应道:“父亲谬赞了。不知怎的,我虽然得了经文,却像是有大石横在心中,似乎有甚不祥之事即将发生,偏生又不在我控制之内,真是奇哉怪也!”
唐僧道:“如今经文已得,尚有何难处?想是我儿多虑了!”悟明摇摇头,欲言又止。正说话间,一行人已至灵山脚下,眼前又现出那邓坤的大营,横在跟前必经之路。唐僧见了又自踌躇,苦着脸道:“我儿,此去又须经过国师大营。万一他起了歹意,夺我经包,那可怎生是好?”悟明尚未回答,忽闻天上金刚叫唤道:“取经的,跟我来!”唐僧等俱身轻体健,荡荡飘飘,随着金刚,驾云而起,霎时越过了邓坤大营,往东土飞去。
邓坤抬头望着天际那几团彩云疾飞而过,面露冷冷的笑意,道:“是时候了!”
话分两头,唐僧去后,药师王佛、弥勒和普贤三位坐莲台者散了众人,自到后殿,阿弥陀佛和菩提祖师两圣早在里间候着。三位坐莲台者礼拜毕,恭恭敬敬的垂手站在一旁。菩提祖师问道:“那牛魔王可有任何异动?”
药师王佛摇头道:“这个正是弟子百思不得其解处,那牛魔王全无动静。刚才门人来报,说八金刚护着唐僧过了巫妖大营,也不见那厮有甚动作,真是奇了。”
自从唐僧上山,二圣的观三世慧眼就没休息过,不是盯着唐僧,而是监视邓坤所在的巫妖大营的一举一动,生怕邓坤又在这最后关头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晓得药师王佛所言不假,却皱眉道:“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切切不可放松!”
话音未落,有一门人近前来报,说道山下大营遣了人上来。二圣闻言,齐声问道:“来的是谁?”那门人答道:“不过是十数个小妖,挑了二三十个经包上山。我等俱查验过了,里面皆是些儒家经典,《大学》《论语》之类,再无他物。另有牛魔王手书一封,说道要面呈二位圣人。”
二圣听得如此,心中疑虑更增,说道:“什么书信,呈上来看!”那门人忙取出书信,递给普贤菩萨。普贤接过,转呈二圣,二圣展开观看,字体潦草,毫无风骨可言,果然是字如其人,和邓坤一样龌龊,上面只有寥寥十二个字:
“佛书返唐,儒经在此;功成圆满,只在今日;不日再会,好自为之。”
望着这偈语不像偈语,打油诗不像打油诗的书信,二圣面面相觑,实在猜不透邓坤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不由自主的心中泛起一丝压抑,仿佛大祸就要临头一般,细细思量时,却又丝毫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