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想要对他说,却在最终咽了回去,“皇上聪慧,自幼便有主见,未丢江山是自然。但是立后之事,请皇上三思,朱辰如并不适合皇上。”
“姑姑怎知她不适合朕?难道只有闫太师之女合适?”
“皇上,你能坐稳龙椅全靠闫太师的鼎力相助,如今正是与他关系更近一步的时候。”
“朕不觉得需要如此,朕可以给他封侯拜相,但是皇后只有一个,就是朱辰如。”
“本宫不允许!”
“长公主!”他的声音徒然提高,“自朕登上皇位后,一切都是你与睿寰王说了算,朕这个皇帝当的多窝囊你可知?如今要选自己爱的人为妻子你也要为朕做主?朕受够了,不想再受你的摆布了!”
我看着情绪激动的他,深深吸了口气,“今后,一切的事本宫与睿寰王都不会再过问,皇上想如何做主都行,但是立后之事,你必须答应本宫。”
“姑姑你说的好笑,你凭什么替睿寰王承诺今后不再过问朝政?还是你与睿寰王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那双睿智的目光深深穿透我,像是看穿了一切那般,我的心猛然一阵跳动,却状似平常地说:“皇上这是何意!”
他盯着我许久才说,“朕知道您与睿寰王是亲兄妹,你们之间有相互的偏私也是人之常情,但是选后这件事,希望姑姑尊重朕的意思。”
“皇上,立后攸关于江山社稷,闫太师一直是咱们的支柱,若是你不立他的女儿为后,他该如何想?此时皇上的地位不够稳固,若是鲁莽行事只会让有心之人挑拨了去。皇上若是真的喜欢朱辰如,可以立为贵妃,姑姑也不……”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厉声打断。“立朱辰如为后,是朕对她的承诺。姑姑你可懂爱?既然爱她,就会想将最好的一切给她,哪怕是江山有危险,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姑姑你不懂,你的眼中只有权力,只有这个南国,你对我的要求永远是这样苛刻,如今朕不想最后一分爱都被你剥夺了!”
听着他的一字一语,我的心中就想被人硬生生地扯开,皇上,我又怎会不懂爱,你口中的承诺我又怎会不知?
他又说:“姑姑您年纪也大了,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皇上是什么意思?”
“姑姑放心,朕会为您找个好男人的。”
我猛然一阵嗤笑,笑得泪水都溢了出来,“我为皇上做了这么多,换来的就是你这样一句话?为了一个朱辰如?”
“朕知道姑姑为了这个朕,为了南国付出了很多,但是朝政之事毕竟不是女人该插手的东西。”
“皇上错了,即使是本宫要嫁,也绝对不会允许皇上立朱辰如为后。”我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经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面上却是冷冷地笑着:“先帝赐本宫的尚方宝剑,有先咱后奏的权利,若皇上真要立朱辰如为后,那本宫便只有以魅惑君主之由斩了她。”
“长公主是在逼朕?”
“是皇上在逼本宫。”
瞬间的沉默,换来的是永远的沉寂,他看我的目光由气愤到怨恨,由悲伤转至绝望,最后拂袖而去。
我仍旧笔直的伫立在原地,望着皇上离去时的声影,我的心突然很累,很难受。
我和皇上从何时起竟走到了这个地步?
好像,从很早开始,他便在一步一步的远离我。
也许,我与他并不是真正的姑侄关系,少了那份骨肉至亲的血缘,所以得不到他的信任吧。
就像当年,夜鸢对我的怀疑,如今皇上也如当年的夜鸢一般,怀疑我会联合睿寰王联手谋夺你的江山吗?
·
那夜,我在披香宫召见了朱辰如,我的手中拿着剪子,一边剪着盆中早已凋谢的兰花,一边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她,一眼望去,便能看出是个伶俐聪慧的女子,不是惊艳的美,却因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而忍不住让人去注意她,就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便使得皇上为了她竟与我闹僵,甚至不惜与我反目?
“朱姑娘,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知道本宫此次召你进宫为的是什么吧。”
“是为皇上的事。”她的声音很是清脆,跪在我跟前却丝毫没有任何怯弱的感觉。
“既然你懂,为何还要与皇上纠缠不休?”声音虽冷,却仍旧淡淡地剪着兰花。
“长公主可听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小女自幼便与皇上相识,即使长公主您的阻挠皇上仍旧要与小女私下见面,为的是什么,长公主可知道?”
“说来听听。”
“不置可否,长公主您虽不是皇上的亲姑姑,却胜似亲姑姑,他敬您爱您,凡事你不喜欢的事,不让他做的事他都会因你而放弃。可是您有没有想过,您对他如此严厉,他的心该有多么孤单?好不容有个女子能知他,懂他,爱他,您却要连这最后一分自由都要剥夺,即使他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没有爱,没有心,那便永远只是个傀儡。”
“咔嚓!”剪刀落下,一朵凋零的兰花落在地上,我的手也僵住。
“朱姑娘,看来你倒挺自信能给皇上爱,更将他救赎?”我一声冷笑:“难道你以为给了他爱,南国的江山就能继续鼎力下去吗?在本宫看来朱姑娘也不过是个肤浅的女子,为了爱想要毁掉南国的百年基业。”
她张口,正想辩驳,我立刻冷声打断道:“为了儿女私情,用皇上对你的承诺来约束他,可你不知,若是皇上当真一意孤行立你为后的后果是什么。闫冰太师的倒戈,睿寰王的乘虚而入,满朝文武将没有一方大势力支撑皇上,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那试问你即使登上了皇后之位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虚名,南国的江山早晚要被人夺了去,到最后你,皇上,包括我,都将沦为阶下囚。”
她怔怔地看着我,良久,似乎无数的思绪在她脑海中翻滚与挣扎,终于她还是开口道:“长公主你看轻了朱辰如,也看轻了皇上与我的爱情。我要那个皇后之位,不过是坚守着我与皇上之间的承诺,他要我做她唯一的妻子,而我也不容许任何女人分享与他的爱。无关于南国的江山,无关于权欲野心,只关乎于爱情。”
“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一个女人。朕的孩子,唯有辕慕雪一人所生。天地为鉴,君无戏言。”
当年夜鸢的承诺闯进脑海中,心中那最深的回忆被人揭开,看着此刻的朱辰如,像极了当年的我。为了坚守一份承诺而蒙蔽了自己的心智,最后险些铸成大错。
“那本宫问你,若是兵临城下,你们打算拿什么来维护这份爱情?”我一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不知朱姑娘可听过北国元谨王后的故事?”
她明眸一闪,“略有耳闻。”
“当时的她便如你一般,妄想承受王上的三千宠爱于一身,却不知自己的权利已威胁到皇室安危。而你,却不知自己的一意孤行,将影响整个南国的江山。也许你会说,为何不能自私一次,带着他远走,抛下什么国家大任,追求自己想要的。但是……你能这样做,皇上却不能,因为他是南国的皇上,他有责任,有义务为了这个天下而丢弃自己想要守护却守护不了的东西,这便叫做无可奈何,这便是皇家。”
她听到此处,泪水不由簌簌而落,朝我深深磕了个头:“长公主您确实有远见,但是小女不过是个平凡的女子,不晓什么国家天下大任,只晓……我爱他。”
“若朱姑娘真爱皇上,就不要让皇上背负南国的骂名,终成为一个亡国之君。”说罢,我便走至案边,端起一杯酒:“这是一杯加有鹤顶红的毒酒,你喝下它,皇上便能死心。”
她一颤,惊惧的望着我端着毒酒朝她缓步踱去。
“怎么,不敢喝?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皇上吗,你忍心让皇上成为万民唾骂的昏君?”我步步紧逼。
“若一杯毒酒便能解救南国的江山,便能让皇上从此载入史册,成为万人敬仰的皇帝,那小女便心甘情愿饮下。”她猛然起来,由我手中夺下那杯毒酒,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我眼睁睁地瞧着她饮下,满脸泪水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我的心中却是五味参杂。
“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痴人。”我喃喃一声,恍然一笑,转身将始终摆放在案的那把尚方宝剑取来递给朱辰如。
她则是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你能为皇上饮下这杯毒酒便说明你是真爱他,本宫压迫了皇上这么多年,也该给他一次做主的机会了。尚方宝剑就交给你了,今后请替本宫为皇上守护南国。”
她颤抖地接过我手中的尚方宝剑,那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地:“长公主?”
“安心陪伴皇上吧,一切……有本宫担着。”淡淡的笑了笑,侧眸凝望窗外那淡蓝的天际,万里无云,却不见苍鹰,唯独一片冷寂。
宫阙上的天际比起外边,竟也是如此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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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日,我都没有上朝垂帘听政,关在寝宫内没有迈出一步,听说许多大臣都曾来寝宫求见,有睿寰王,有闫太师,有一直跟随于我的重臣,但我谁也没见。三日了,所有人都来了,唯独皇上没有来,似乎还在生我的气呢,傻孩子,你就这样喜欢朱辰如吗?
那几日下了好大一场雨,枝头颤颤巍巍的枯叶落了满地都是,溃烂着的香味不断充斥鼻中,我的泪水不禁潸然而下,三十四年来的回忆就如泉涌,充斥脑海之中。想起当年的所作所为,竟是那样血腥。
其实,辕慕雪的手上一直都有血腥,从那日杀了辕沐锦的母亲开始,我便终身逃脱不了了。那段时光是记忆中最深的噩梦,我以为只要不去想便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一般,但是我错了。
我的手,一直都在间接杀人,杀了太多太多的人,已经无可弥补。
若是此次我真的迈出了这一步,是否能够洗清我这一身的罪孽呢?
当我的剪子将盆中那最后一朵凋零的兰花剪掉那一刻,许多事我终是还是做出了决定。
也许,以后我会为自己今日所选择的一切后悔,但是如今我已下定决心,便不会去想所谓的后悔。
放下手中的剪子,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着装,终是拉开了寝宫的大门,“咯吱”那声在寝宫响彻,竟是如此苍凉,我怎么从来没有发觉披香宫是如此孤寂?一住,竟然就是十年。
三日未出宫,外面那暖暖的骄阳刺得我眼睛几乎睁不开,宫外的宫人一见到我便欣喜的唤道:“长公主您终于出来了!”
“摆驾,本宫要去见皇上。”说罢,便要迈步而去,回眸之间却见皇上的身影闯入我眼中,他一步步朝我走来,那目光就像看陌生人一般。
“不劳姑姑,朕亲自来见姑姑了。”走至我身边,清冷的声音划过耳畔,却未做停留,大步迈入寝宫。
我紧随其后,用眼神示意两侧的宫人将门紧闭,也许,有些事到时候解决了。
“长公主三日不朝,是在像朕示威吗?”他也不拐弯抹角,打开天窗说亮话。
“皇上是这样想的?”
“长公主为的不就是逼迫朕立闫太师的千金为后吗?三日不朝,朕说的话都不算数了,你是在联合文武百官逼迫朕?”他的语气忽地激动。
“如今皇上能站在此处对本宫说这样的话,就说明皇上你还没有长大,本宫不过三日不朝,你就对文武百官没了辙,若是本宫真的不在你身边,你又该如何把持朝纲?”
“姑姑真是多虑了,若是您与睿寰王肯放权,一切的难事都将迎刃而解。”
“皇上的心真是高了。”我笑着望他那自信满满的眼神,可心中似乎有一把刀在狠狠割着心,原来我做了这么多换来的还是他的不理解,他一直以为我故意掌权不给他吗?“皇上若执意要立朱辰如为后,本宫可以答应。”
在他眼神闪过诧异的那一刻,我又说了一句:“但是皇上必须答应本宫一件事。”
“什么事?”
“记得皇上幼时对姑姑说过一句话?”我娓娓地将当年他对我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等我当了皇帝,一定帮姑姑找天下最好的男儿当夫君。”
他一愣,似乎早就忘记当年的戏言,只道:“姑姑想要嫁人?”
“姑姑今日要嫁的便是天下最好的男儿,睿寰王。”我的声音还未落下,便换来皇上的惊呼:“什么!”
“请皇上赐婚,本宫要嫁睿寰王。”
“长公主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是睿寰王的亲妹妹!”
“并不是,亲妹妹只不过是你父皇硬加给我的身份,这样我便能永远留在他身边,而睿寰王永远不敢对我有非分之想。”
“即使你们不是亲兄妹,可天下人眼中你们仍旧是亲兄妹,你们不能成亲,朕更不能让皇家的颜面扫地。”
那阴冷中夹杂着暴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宫,那一刻,我似乎想到年少时的任性。我与大哥的爱情不就是被世人所唾弃的吗?可最终我们还是放下了一切,打算远走天涯。
“只要皇上答应我与睿寰王的婚事,不仅你能娶到朱辰如,而且我与睿寰王皆会放权,将一切交还予皇上,离开帝都。”
那瞬间,皇上的脸色是震惊的,可目光中却在挣扎,在犹豫。
“不,朕不答应……”
“皇上,您若是不答应,便永远无法做一个真正的皇帝,将永远在睿寰王的阴影下生存,更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妻,还要违背你对她的承诺。”
我一直都知道,重新掌权对他的诱惑有多大,如今江山美人一齐给他,他抗拒不了,更不会想抗拒。
他呆呆地看着我,良久都没有说话。
“皇上,我以性命担保,只要与睿寰王成亲了,便会放权,与他远离是非纷争,你可以废去我的长公主之名。皇家那点点颜面难道还比得上南国的江山吗?”
“你……在逼朕!”
“皇上会懂取舍。”
他的双拳紧握,深深吐纳一口凉气:“姑姑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
“为什么?”
“皇上不需要知道。”
“好,那朕就答应你,即刻拟旨赐婚。希望长公主与睿寰王成亲之后能做到你对朕承诺的,否则,朕绝不会饶过你们。”他一字以句地将话说罢,便拂袖而去。
在他即将离去的瞬间,我喊住了他:“若我与睿寰王当真放权,皇上可否答应放我们远走?”
“一段让皇家颜面扫地的婚姻,朕岂会留。”
“我要皇上你的承诺。”我相信他懂我话中的意思。
“朕一诺千金,一旦你们放权,朕便放你们走,绝不为难。”
·
皇上果然说到做到,次日便下旨赐婚,圣旨中没有提及长公主嫁入王府是为妻还是为妾,只有短短几个字:将锦曦长公主赐婚于睿寰王。满朝震惊,就连帝都的百姓们都纷纷不解,茶余饭后几乎桌桌都在讨论着这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婚事。
睿寰王娶长公主,亲哥哥娶亲妹妹,还是皇上赐婚,甚至要大肆铺张宴请百官参加。
大肆铺张,宴请百官,是睿寰王的坚持。
他说,绝不委屈我,一定要让天下人见证我与他的喜事。
我笑他,都已年纪一大把,还要如此举行婚礼,你难道不怕被世人非议吗?
他只对我说,我等这一日已经等了整整二十七年,曾经我隐忍,如今我已不想再隐忍,只想按照我的意愿去做一次自己想要做的。
我又问,你真的决定,为了我放权?
他只笑我傻,我说过,这天下一切的荣耀我都享受过,此生已无憾,唯独你,我今生不悔。
那一刻,我哽咽了。
说不感动不幸福那是自欺欺人。
那瞬间,我是真的有了期待嫁给他的想法,漂泊二十七年,最终能有如此归宿,乃我之幸。
我可以不爱他,但谁说相守必定要相爱呢。
·
当我抹上红妆,披上嫁衣,戴上凤冠那刻,镜中映着我的容颜,岁月不饶人,我当年的风采早已随着时光渐渐消逝,即使是那双惊艳的眸子到如今也被沧桑磨砺的再无风采。
“公主,时辰到了,咱们出去吧。”丫鬟上前扶着我的手,领着我迈出屋子,步入正堂。
当我步入正堂的那一刻,我隔着凤冠前那串串流珠看见了一身喜服的睿寰王,今日的他似乎比以往更加丰采照人,眼中那掩盖不住的笑意令人无法忽视。
“新娘新郎拜天地了——”
睿寰王迎了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红绫,与我共同步入正堂的红毯之上,跪在今日的主婚人,皇上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望着我们跪在他面前,而在场的所有官员皆无声无息的望着我们,毫无热闹喜庆之气。
“多谢皇上成全。”睿寰王说。
“该是朕谢谢长公主与睿寰王的成全。”他的声音中满是暗嘲之感。
我与睿寰王对望一眼,唇边划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只道:“可以拜堂了,莫误了吉时。”
“一拜天地——”
夜鸢,再见。
“二拜皇上——”
皇上,希望你能明白姑姑的苦心。
“夫妻对拜——”
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我们再次跪在皇上面前,睿寰王从怀中取出三块令牌,正是二十万兵权的兵符,“皇上,这是臣对你的承诺。”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睿寰王,伸手接过,辨别真假后,便收入怀中。
接着,我们按规矩,端起两杯茶递给皇上:“皇上请喝茶。”
淡淡地瞅了我们一眼,正欲端起茶却听见一声低呼:“皇上不可!”
众人的目光皆转至声音来源处,正是那一身白衣的上官灵鹫,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大步逼近的身影,心中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升。
当我侧首望向睿寰王的那刻,我隐约瞧见他脸上的笑意闪过一抹嘲讽。
“这杯茶里,有毒。”上官灵鹫走至我们跟前,将睿寰王手中的茶端起,将一支银针探入茶杯内,出来后便是血红之色。在座官员皆惊,口中怒道:“睿寰王,如此弑君之事你也敢做。”
我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难道今日的成亲只不过是他一场弑君夺位的阴谋!
他也没有看我,只是缓缓站起身,望着上官灵鹫,眼中的情绪我看不懂。
“睿寰王你好大的胆子,你今日娶长公主也不过是个幌子,为的就是毒杀朕,弑君谋反?”皇上大怒,拍案而起。
“来人,拿下这个逆臣贼子!”上官灵鹫的声音未落,睿寰王便冷笑,“当真以为本王交了兵符便能将我宰杀?”
睿寰王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皇上:“都说虎父无犬子,可皇上你却比不上先帝的一分,如此冲动行事如何保全南国的江山!二十万大军多年跟随本王征战沙场,早就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岂是你几块兵符便能号令的了。”
“好狂妄的睿寰王,欲毒害皇上可是谋逆之罪,在座百官皆是见证。”上官灵鹫冷笑,顿时,满堂的玄甲卫与大内侍卫纷纷涌入,将睿寰王紧紧包围在一起。
当我还在犹疑之际,上官灵鹫那冰凉的匕首已架在我的颈脖之上,“我倒要看看,王爷如何神通广大能逃脱重重围攻。”
当我的颈项感觉到匕首的锋利,似乎懂了许多,今日的一切是早有预谋,皇上并不打算放过睿寰王。而上官灵鹫,从什么时候竟开始帮着皇上对付睿寰王了,他不该是站在睿寰王一边的吗?
“皇上,您一诺千金,忘记当初对我的承诺了吗?只要我们放权,你便任我们离开。”被上官灵鹫紧紧钳制着,我不得动弹,只能背对着他说道。
“朕有承诺过吗?”只听他淡淡地声音传来:“朕只记得当初长公主你以权相压,逼朕同意你与睿寰王这桩让皇家颜面扫地的婚事,否则朕的皇位不保。朕迫于无奈才同意你们此等苟且之事,却从未同意过放你们远走。”
听到这里,我不禁一笑,从什么时候,被我自幼看着长大的皇上竟变得如此有心计,还学会了算计我。
“没想到长公主与睿寰王竟如此不知轻重,竟敢以权相逼,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当杀。”上官灵鹫的刀划在我的颈项之上,我感觉到刺痛的冰凉。 “长公主,你可知早在拜堂那一刻,睿寰王的人早就将府邸团团围住,你知道外边有多少人吗?三千人。交兵符,成亲都不过是个幌子,若不是皇上有先见之明,早早让玄甲卫与大内侍卫埋伏在里面,只怕在场所有人都将成为瓮中之鳖。这一切,你都知情吗?到底你还是个棋子呀……”
他站在重重包围之下,没有对上官灵鹫的话做出任何解释,只是深深地盯着我,却对皇上冷冷道:“既然皇上知道府外有三千精兵,那你还敢动本王?”
“那朕倒要看看,是你府外的精兵冲进来快,还是朕玄甲卫的刀快。”
“即使有谋逆之心也是本王一人,您不该对付长公主。”
“睿寰王放心,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瞬间,我看见睿寰王的目光终于闪过一抹不同于冰冷的情绪:“皇上今日是铁了心要对付本王?”
“谋逆之罪不可饶恕,将睿寰王拿下,若拘捕,杀无赦!”此令一下,玄甲卫纷纷持刀砍向睿寰王,而睿寰王却没有闪躲,只道:“臣愿束手就擒,请皇上饶过长公主,她全然不知情,今日的一切不过是臣一人的筹划。”
我不信,不信楚寰会利用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过……”皇上的目光看向我,一抹冰凉的光芒直射于我:“长公主,朕不会放。”
一句话脱口,上官灵鹫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颈上更深的痛传来,我痛苦的低呼一声,楚寰的目光中满是焦急与心痛,“放开她!”
“小……”那个“心”字还没脱口而出,只见李肃那如鬼魅般出现的身影在楚寰将所有心思全放在我身上那一刻,骇然飘至他身后,长剑由背后直传他的心脏部分。
那血不仅溅了上官灵鹫一身,也溅了我满脸,所有人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任何人有丝毫举动,包括睿寰王那些曾经的幕僚,竟一个个都是眼睁睁地看着。
李肃狠狠地将深深插入他心脏中的剑拔出,满眼的仇恨与寒意,而楚寰则是在我面前硬生生地倒下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此刻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上官灵鹫也适时放开了我,任我奔至已经摔倒在地的楚寰身边。那血,将鲜红的喜服染的愈发耀眼,愈发刺眼。
我问他:“毒,不是你放的,对吗?”
他不答,望着我。
我又问:“三千精兵的包围,不过是为保护我们能全身而退,对吗?”
他还是不答,仍旧静静地看我。
我笑着说:“今日的一切,不是你在设计皇上,而是皇上算计了我们,对吗?”
那一刻,他也笑了,探出虚弱的手抚上我的脸颊,没有悲哀,只有喜悦:“谢谢你,信我……”
我哽咽地跪在他身边,俯视着他,酸涩无比的说:“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藏在我心中已经很多年了,一直没有对他说出口,毕竟从最初我对他只是利用,我要保持这份利用的关系就必须永远沉默着。而我,更相信他一直都明白,我的所作所为。
“对不起?”他淡淡地笑了:“一切不过是我心甘情愿罢了……”
“很早很早,莫攸然在的时候你心中没我,辕羲九在的时候你心中没我,夜鸢在的时候你心中没我,到如今,你的心中还是没有我……这一切我都明白。当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明知这是毒药,这将会使我万劫不复,可我还是控制不住……我想要你,想要和你白首偕老。我利用你想要保护小皇帝的地位的心态,将你禁锢在身边……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可至少你在我身边。”
“你可知今日是我最开心的一日,因为……娶到了我爱了二十七年的女人,我妄想与她白首偕老,用尽全力来对她好……但我明白皇上绝对不会放过我,他已经不是当年的孩子了。可至少,我娶到你了,二十七年来的梦……”
“为你放弃了那么多,可是我从未后悔……我以为今生都得不到回报,可今日,你选择相信我了……谢谢,当所有人都认为我今日之举是为了谋反时,你却相信我……楚寰,不会利用你来登上皇位,那个皇位上的人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远远比不上你在我身边……”
他的一字一句,真真切切,听到心中,痛入骨髓。
他果然一直都是知道的,那么他该用了多大的气力来包容我多年来的利用,他对我的用心究竟到了何种程度,可我一次又一次的在伤他。
泪水一滴一滴溅在他的脸上,我不禁喃喃问道:“我是否错了,当年的选择是否错了?”
而楚寰却永远无法再回答我,躺在冰凉的红毯之上的楚寰却已早无声息,那安静的面容就像是睡着了,那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猛然回首,头上的凤冠顷刻间掉落在地,我的发丝倾泄而下,目光却是冷冷地望着皇上:“皇上你告诉我,当年是否选择错了。”
他迎视着我的目光,眼中有震惊,有惊愕,有不解,有犹疑,最后皆化作那冷冷地疏离:“来人,将长公主拿下。”
当玄甲卫得令上前那刻,我怒吼:“滚下去!”
他们即刻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望向皇上。
“皇上,给本宫一个理由,你凭什么拿下本宫?因为本宫是睿寰王的妻子?”
他瞅了我一眼,深思片刻才道:“联合睿寰王意图谋反。”
“皇上,这其中定然有误会,长公主怎会……”闫冰终是忍不住,上前说话了。
“闫太师你有何资格站出来说这句话,你与长公主不过是同流合污罢了。”皇上的怒火直指闫冰,突然受到指责的闫冰不由一僵,随即气得满脸通红:“皇上你说臣……臣与长公主同流合污?”
我却是仰头大笑,可越笑眼泪却越多,心中的苦涩早已淡了,剩下的不过是那心的自嘲:“原来我为皇上,为南国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只是皇上一句意图谋反?”
也许是被我眼中的疯狂震住,皇上不由上前几步:“你毕竟对朕有教导之恩,朕不会杀你,但是谋逆之罪难恕,朕……”
没有继续听他继续说下去,我淡淡地打断他,神智恍惚地说:“傻孩子,南国的江山我要来做什么呢?若真的想要这江山,我何苦为了你出卖了自己的一切,只为保护你的江山。”
“傻孩子,我死死握着政权不肯放为的不过是等待时机成熟再还给你,让你主政,可你一直都没有真正成熟,况且还有睿寰王压着,只要我握着政权睿寰王就不敢这么样。”
“傻孩子,你当我不想成全你与朱辰如的姻缘吗?只不过这个江山并不能容许,你必须要闫太师的势力来平衡如今的内忧外患。”
“你可以任性,你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可是我不能,我有着对你父皇的承诺。”
“其实姑姑以前也如你这般任性,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是到头来得到的是什么呢,一辈子孤身一人。”
“今日的我似乎又重蹈当年的覆辙了,掌权威胁皇位而不自知,到最终落得遭君猜疑的下场,真是自作自受……”
我脑海中飞速闪过多年前在御书房内,那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幕,似乎早已成了内心中最不愿想起的一个回忆。
我猛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向一名玄甲卫,在所有人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那一刻拔刀,挥向自己的颈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