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笑之余不禁感慨金羽的好心思。现下北戎蠢蠢欲动,几番试探伤了不少大夏百姓,而前陈的势力仍零散分布在各地,暗流涌动之下威胁着统治。金羽这“一统江山”,可谓是正送在了江承光的心上!
江承光喜极,正欲说晋位之事,忽忆起“金羽”一入宫便是婉媛之位,实在过高不宜再封,只得作罢。又赏下无数珠宝首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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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荷欲要送出的,乃是一只玉雕寿桃。玉是难得的美玉,莹润无暇浑然天成,由尖尖头的粉色到下头的洁白,再到最底下的翠绿,竟是连在一块儿的天然美玉。越荷手中握着那把鹰首匕首,仔仔细细雕刻了两个月,才磨出寿桃表面的光泽来。
不能说其中不含情意,只是执着匕首长达两月,磨都磨出一片用心来。尽管后来出了金素的事,冷了大半的心,可这寿桃仍是刻了下去,于是终竟成了。偶尔越荷停下手中的刀活儿,静静凝望一会儿那玉雕。究竟值不值得呢?
雕了便送出去罢。
只是纵然小太监唱名时特意说了是理修仪手刻,江承光不过惊奇一声,接过去细细摩挲又夸奖几句。看着其余妃嫔因为这份稍显关注的对待而嫉妒不已,越荷忽觉一阵悲凉。她见过广阔辽远的天地,甚至也曾在其中驱驰过,缘何要在这里争夺可笑的宠爱?是,她对江承光的确有余情未了,然而这情即便舍了也不至于伤魂夺魄,她缘何要回来?
苏合真的病容与她假惺惺的关怀,枉死的孩儿,以及江承光一直不肯放心的李家……越荷慢慢闭上眼睛,这些何尝又不是她自己为自己套上的枷锁呢?
正凝神间,忽而章贵嫔起身敬酒,笑容满面道:“今日乃是圣上的万岁节,自当普天同庆。只是寻常吃酒终归无趣,臣妾命乐坊排演了一出《羽仙》,不知圣上可愿一观?”
江承光闻羽仙二字,不由微怔,叹道:“可。”
于是微言命人去传话,不多时,自有数位舞女上前来。便命开始。
十数位舞女于殿中各成姿态,殿内渐渐沉寂。不过片刻,丝竹之声渐起,静立的舞女们逐渐鲜活起来了。她们踏着乐声于殿中轻盈而旋,如同仙子罗袜生尘。舞女们身着鹅黄色羽衣,手持白羽扇,翩翩而舞,曼曼而歌。身姿绰约,面若桃花,“流津染面散芳菲”,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这舞曲不似寻常的轻歌曼舞柔媚蛊惑,也不似《兰陵王》一般激荡铿锵,反而颇具皇家的华贵雍容气度,听来令人只觉如在天上,云雾缭绕。那舞女们轻挥羽扇,行走之间却飘逸如仙,透出一种从容而华美的气度来。她们时而微斜着缓缓回身,白羽扇掩住玉样的面容,时而羽扇轻拂,如仙鸟雪片上下翻飞,时而又徐徐扬起双手羽扇,轻舞慢转,极是舒展。
羽扇轻掩间,人只觉仙气缭绕,不由心醉神迷。忽而舞女纷纷聚拢,白羽扇微微抖动,身姿亦是轻轻摇摆,以羽衣羽扇纷纷环成一圈,众人莫得见内,只心中隐有期盼。仙乐之声愈发轻缓,只余筝声一拂一拂,渐趋于无,最后落出一个空灵的泛音。便在泛音奏出之时,众舞女们忽纷纷而散,依次从圈内散出。众人只见正中一女子缓缓起身,扬扇折腰。仙羽自空中纷纷洒落,女子仙姿佚貌,面如霞明玉映,眸若星辰明朗,眉心一点朱砂,如仙女临凡。
只见她冠步摇冠,佩珠睽洛,著白色羽服,珠围翠绕,蝉纱薄饰,明艳高华不可方物。眉目泠然的女子有一对极美的妙目,她手持羽扇,翩然起舞。鹅黄色羽扇轻轻抖开,众舞女簇拥在女子身边羽衣扬起,女子就如同身在云端。望之则不敢亵渎。纯白、鹅黄两色开合遮掩间,时而露出女子明丽清冷的容颜。
顾盼!
乐声此刻终于转急,众舞女踮足而旋,霎时间宛如异花铺开,隐隐有芳香扑鼻。她们的舞姿行云流水,从容而优美。顾盼独反向而旋,微微上翘的杏核眼漾开水样的潋滟。她的舞姿柔而不媚,纵使身处众舞女之中,也不由令人赞一句“倾城独立世所希”。顾盼面上逐渐弥漫开笑意,轻旋而舞。一对会说话的眸子在与皇帝相接时愈发明亮。仙羽散落,舞女们依次旋着,慢慢将身躯铺在地上。乐声渐消,云雾散去,顾盼犹如飞天,单足而立,羽衣飞扬。羽扇掩映住她半边丽容,只露出半个浅浅笑靥。
“好!”
江承光拊掌喝彩道: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好一个顾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