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门(61)
今科与你无缘?
李石柱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周围有跟着起哄的:“这谁家的小媳妇,怎么这么说话?”
“就是。男人呢?怎么不见出来管管?”那边话音刚落,这边就又有人吆喝道。
这话音一落,人群中就发出嗡嗡声,不断的有人出来对着林雨桐指指点点。更是有人似乎在看四爷的笑话,好像在说,你瞧你连个媳妇都管不住。
林雨桐心说,这李石柱还挺缜密,竟然还找托了。人都是这样,爱起哄。人家说的什么,根本就不加思索判断,就跟着瞎嚷嚷。这劣根性,根深蒂固着呢。
李石柱见周围声势浩大,就一脸正色的看向林雨桐:“这位夫人,不知道在下怎么得罪你了……但不敢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这话都不妥当。不过,在下堂堂男子,不跟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你还是……”
“阿弥陀佛。”知客僧忙走了过来,打断李石柱的话,对林雨桐道:“殿下,您回来了?”
殿下?
这称呼可不是一般人当的起的!
想到这寺里还住着一位公主,难不成这位就是了?
李石柱的脸顿时就苍白了起来,看着林雨桐的眼神就带上了打量:“公主……殿下……”
林雨桐却没搭理李石柱,因为这会子功夫,周围看热闹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都跪下了。这里面有到寺里上香的香客,但一大半都是寄居在寺里的举子。
“起来吧。”林雨桐朗声道,“尔等也都是读书人,一旦成了天子门生,你可是要替天子牧守一方的。遇事若是都如今儿一般,只听一面之词,人云亦云……哼!那还是趁早回家哄孩子吧。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如何敢将一地的子民交到你等的手里。”
说着,就朝已经等在一边的贵武看了一眼,“这是我的随从,叫他给大家说说,他一路跟着这位赵寻的举子,都看到什么了?”
贵武这才走上前,应了一声,随后一招手,就有两个便装的侍卫押着之前在酒楼见到的那个镖师打扮的林大出来。贵武指着林大,大声道:“此人名唤林大,受姓胡的秀才的指使,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买通了这位李举人。叫他陷害同窗兼好友赵寻。”说着,他就指着正准备逃走的妇人,“这个妇人,也是李举人找来的,花了一两银子,叫她在寺里将这事情给闹开。”他的眼睛在人群中一指,“那两个……在人群中起哄的,就是这妇人的侄子。”他冷笑一声,拿过小和尚手里的鸡腿,顺手往人群中一人面前一递,“大家都看看,这哪里是偷来的鸡上扯下来的鸡腿,分明就是六味居的卤味嘛。要是赵举人有这手艺,生活也不会这般拮据……”
那被塞了鸡腿的,看起来是个香客,一身长袍,很有几分讲究。林雨桐暗暗点头,这贵武也历练出来了,选人很靠谱。这人身上的香囊样式,是京城里刚刚流行起来的。这就证明此人并不是外地人,那么对六味居必然是知道的。看穿着又是个日子过的算得上是富足的人家,那么对六味居这种中等人家就消费的起的地方,肯定光顾过。找这样的人鉴别,算是找对人了。而这鉴定的结果也会更令人信服。
果然就见那人拿着鸡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才一脸肯定的道:“嗯!不错,是这个味。我家的小子姑娘就爱吃他家的卤味,十天半月总得给买一回。赵举人要是有六味居卤味的秘方,那可真是发了……”他朝人群挥动胳膊,好似如此能叫众人更信服一般。
众人一想也对,先不提这是不是六味居的卤味,就只用了调味这一条,这赵举人就办不到。偷来的鸡,在野外扒皮透着烤来吃还是有可能的。断不可能像这样在锅里炖,还下了各色的调料进去。反正看那鸡腿就是上了色的。哎呦!这一挑破,就满是漏洞,刚才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赵寻红着脸朝那人鞠了一躬:“多谢您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么个说话的功夫,之前那妇人就急着想朝人群里钻,走的急了,被地上的箱子给绊了一跤,她‘哎呦’一声,惹的众人轰然一笑。对这妇人,贵武不好动手,三喜过去一把按住这妇人:“把事情说清楚再走不迟!”
“公主娘娘饶命!”这妇人跟个滚刀肉似得跪在地上,额头贴在地面上不住的磕头,“公主娘娘,小妇人见钱眼开,小妇人该死。就是那位姓李的相公给了小妇人一两银子,叫小妇人这么干的……小妇人就是按着李相公的话说的,那鸡毛是在邻居家的后墙外捡的,公主娘娘饶命……”回头看看被押着的两侄儿,她马上哭嚎道:“他们都是听小妇人的话来帮忙的,没做过大恶,求公主娘娘绕了他们……”
林雨桐没心思跟几个小人物为难,但做了恶事就得受惩罚:“……每天将这上下山的路都给清扫一遍,为期一年,也叫你们在佛前好好的赎罪……”
那妇人一琢磨,这清扫山路,起的早点干活,赶在天亮之前就完活了。并不耽搁家里的生计,她忙又磕头:“公主娘娘慈悲,小妇人记住了。”
三喜一挥手,押着这妇人的俩侄子的人也松开了手。磕了头,就赶紧钻出人群出去了。
四爷却俯下身,将从箱子里掉出来的一张信纸捡起来,怕被风吹跑了。本来私人的信件,他也没打算看的,可隔着背面,他却看见郭常和的名字。
这才将信打开,却发现这是一封赵寻的恩师写给当朝丞相郭常和的举荐信。
四爷挑眉看向在一边收拾箱子的赵寻,光是他手里这一封举荐信就千金难寻。郭常和如今在京城可是炙手可热。这一封信,能帮赵寻的可太多了。假如赵寻考中了,那么,有这封信在,选官的时候,他比别人多了几分优势。要是不中,举人身份,安排出仕对郭常和来说,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这写信的人,是郭常和的挚友,写这封信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赵寻的难处。只要拿着信找郭常和,那在京城的一切自有郭常和安排。断断不至于沦落到寄居寺庙这一步。而就是这么一封要紧的信,就被赵寻这么随意的放在书箱子里,看来是真的没打算去找郭常和。
这样的人,连他自己的老师和郭常和的恩惠都不愿意受,自然就更看不上那所谓的张老爷的资助了。只有真正有野心的人,才将自己的羽毛看的这么重。容不得身上有一星半点的叫人拿捏的地方。
只是如今嘛,看着还是有些稚嫩的。
知客僧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此事都因贫僧误信他人之言而起。多亏殿下英明,否则,好好的英才就要毁于贫僧之手,实在是罪过罪过。”
林雨桐摆摆手:“你这些话,不用对我说,找正主去。”说着,看了一眼僵立在那里,一直都没回过神来的李石柱一眼,“朝廷选才,固然重视真才实学,但是人品道德,亦在考察之列。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是连修身都做不到,朝廷还能指望你们辅佐陛下治国吗?所以,严于律己,每日三省吾身,还是很有必要的。”
“谨遵殿下教诲!”在场的举子躬身作揖道。
四爷却将捡来的信递给林雨桐,林雨桐一目三行的看了,就扭头看着拱手立在一边的赵寻,然后将信纸递过去:“既然郭丞相的门你都不愿意现在就登,本公主赞赏你的傲骨,等着你来日高中,再说吧。”
赵寻这次是真的跪下谢恩了。这个时候没有给他特殊的照顾,就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而又点名,他手里有给郭丞相的举荐信,这就帮自己挡掉了是许多的麻烦。不管是谁,都不会再轻易来找自己的麻烦。
等林雨桐和四爷回了后山的精舍,天色都暗了下来了。
“这个赵寻……学问许是不错……”林雨桐有些沉吟,要不然他的老师也不会专门给郭常和写信,这可是要欠下天大的人情的。“傲骨且也还有几两,只是这识人不明,交友不慎,就有些……”
四爷摇摇头:“无碍!吃一堑长一智,能成事的,谁没败过?这个教训,足够他记一辈子……”
林雨桐明白四爷的意思,这世上人无完人。要是一味的苛责求全,那可真就找不到可用之人了。
储备人才的重要性,林雨桐当然清楚,但是如今自己在这里祈福,反倒是不好见这些读书人了。
事实上,自己这个公主在这里露面的坏处马上就显现了出来。
两人在寺里走动,都不方便起来。每天送来的帖子,堆积如山。这还罢了,就怕的就是那些投递文章的。
这读书人,不是每个人都跟赵寻一样。也有那善于钻营的。更有那些对春闱其实不报多少信心的,想通过这样的途径,得到贵人的青眼。
当然了,这种毛遂自荐的人,也不能就是不好。但到底是良莠不齐,看了两篇满是马屁的文章,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今儿好容易见四爷看的有趣,也耐着性子凑过去,这一瞧,可不得了了,这是夸赞自己容貌的。还有那直接将画作递进来,将林雨桐画成了菩萨模样。
在小说上要是看到这样的情节,往往拍马匹的都带着主角的光环,一定会得到青睐的。可林雨桐只觉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四爷看林雨桐的样子就笑:“你啊!这耿直的要用,奸猾的也要用。有时候,这奸猾些的用起来,比耿直的更顺手。老是以自己的好恶去看人,这点尤其不好。上位者要是连下面人的恭维都不能坦然受之,这会叫下面的人无所适从。也会叫人觉得你特别不好相处。”他拉着林雨桐看画,“抛开叫你觉得不舒服的那些因素,你再看看,这不管是工笔,还是□□都是有可取之处的。”
林雨桐呵呵两声,她一直就觉得,不管跟什么样的人都能说得上话,这是一种了不得的本事和技能。只是,她大概再活十辈子,也学不来。这是天生的脾性。
四爷倒是挑了不少人,都一一的记录在一个册子上。而林雨桐也根据四爷的评价,赏下去不少东西。笔墨纸砚,是最基本的。有些尤其看中的人,会赠送一些提过字的四书五经送去。贫寒一些的,也会送上银封,都是二十两银子。对林雨桐来说,就是随手的打赏,对有些举子,就顶了大用了。
慢慢的,不光是大慈恩寺寄居的举人来投帖子,就是在京城已经安顿好的举子,也特意跑来大慈恩寺烧香拜佛。
“这还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三喜拽了两句文,就笑道:“这是知道拜主子,比拜佛祖灵验。”
林雨桐却一叹:“这里是住不得了。”再这么接触下去,可就犯忌讳了。
这话说了没两天,甘氏就叫人捎话了,叫林雨桐回京城。
想来这里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了,这是救苦救难来了。
雪粒子飘下来的这一天,林雨桐和四爷谁也没惊动,悄悄的下了山。
林雨桐抱着暖炉朝车马外看。今儿出来的早,天气又冷,慈恩镇的街上倒是没多少人。即便偶尔有人走动,也都是缩着脖子脚步匆匆的。远远的,看到一队马车迎面走了过来。马车上的麻袋里,装的应该是粮食一类的东西,光看车辙的深浅,就知道这马车上装载的东西不轻。见那每辆马车上周围,都有几个精壮的汉子护送着,她就觉得纳罕,这京城脚下的镇子上,送粮食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那些人可不像是粮铺的伙计,倒像是镖局的镖师。
她正不解,四爷却一把将帘子给放下了。
“是不妥当吧?”林雨桐看向四爷。
四爷慢慢的将手里的书放下,“现在还不好说,我就怕是……”
“什么?”林雨桐急着追问了一句。
“藏兵。”四爷动了动嘴,无声的说了这么两个字。
藏兵?
怎么个藏兵?将兵藏于民间。可这周围也得有土地给他们耕种啊,否则不就成了流民了吗?
随即,林雨桐面色一变,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里可是大慈恩寺。历来,寺庙其实都是大地主。有些地方,寺庙占的土地,都占到了总耕地面积的三分之一甚至于一半。
他们将这些土地租佃出去,收取租子。可即便这样,还是有许多无人照管的山林。这样的地方,别说藏兵三五千,就是一两万,分散开来,都轻易不会叫人察觉出来。
可这兵是谁藏的?如今又听命于谁?
这些全都不知道,甚至也无从猜测。
“我会叫人去查查看的。”四爷给车厢里的炭盆又添了一次炭,“暂时不能声张,省的打草惊蛇。”
林雨桐将靴子一踢,往榻上一躺,“你说什么时候,咱们能有轻省日子过。”
四爷将她的脚往怀里一裹,才将毯子拉到两人身上盖了,“人活着,不就是如此,就是小老百姓家,那不也是麻烦套麻烦。”
说着话,又不免说起了太子巡视河务的事了,“按照日子算,也该回京城了。”
四爷却轻笑一声:“还别说,这位太子还真是不能小看,这一路上,被暗杀了三回,都被躲过去了。”
“那这可就真有点意思了。”林雨桐闭着眼睛,“只怕端亲王没少给这位太子留下东西和人手。”随即,又想到什么似得道:“你说,这京城之外藏着的,会不是是当年端王下的一步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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