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四婶是当大官的,他们说应该取缔这玩意,那大概真就该取缔了。取缔了就是不合法的,干了不合法的事是要坐牢的。坐牢了就跟自家老子成一样的人了。
这么一连串下来,发现为了不跟自家老子成一样的人,好像这事是不能干。
“我知道了,我不跑了,我就回去老老实实的挣钱去。”他这么保证。
老二这才气顺了。
第二天老三起来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回去,想在外面赚钱,我就给你弄个铺子……”
“不用!”清辉倔的很,“我还是回去吧。”弄个铺子还得是贷款借钱,完了这债是越累越高。他就记得他妈说的一句话:我这一辈子不求腰缠万贯,只要有一天能过上没外债的日子,那就是福气。
而自家这老子,这辈子是注定过不了不背债的日子的。
等几个孩子在一块的时候,清平就说清辉:“你到底倔啥呢?现在这做生意的,哪有几个不背债的。那是一种经营模式,是一种资本运作的手段……”这不念书真不行。
清宁就跟他说,“以后,这也是一种消费理念……”
清辉却固执的坚守他的底线,就是不欠人钱。
说不听,那就干脆回家。
清宁跟她二伯说:“叫我姐和清安多住几天呗。快开学的时候再回去……”
老二就说:“学校要补课。”
清平跟清宁商量:“我提前高考行不行?”
有好些高二的学生,老师都愿意叫他们下场试试水,要是考的还行,就直接上大学了。要是考的不行,学校重新帮着做一份档案,来年还是应届生。
想试试也行,“那你这一年,可得加把劲了。”
英子也跟林雨桐絮叨:“……玉叶家的萧萧,今年中考了。考上秦市的一个什么中专,好像是财会学校吧……完了你记得给玉叶打个电话……”好歹是考出去了嘛。
清平就低声跟清宁说:“那天人家办喜宴的时候,我跟着去了。是财会学校,关键是录取书上的名字不叫萧萧,叫萧云红。我还问说怎么改名字了。结果萧萧恼了,白眼翻我,说管你啥事……”
清宁一愣,“这是啥意思啊?”名字越改越难听的事,没听过啊,
然后就明白了,“你怀疑冒名顶替啊。”
清平两手一摊:“那谁知道呢?”
等把老二老三家一溜串的送走了,连徐强也跟着一块,说是回去呆一星期就回来。
客走主人安,清宁一边帮她妈收拾屋子,一边跟她妈絮叨:“我大舅怎么这样啊。要真是叫萧萧顶替了别人,那人家这叫萧云红的孩子怎么办?”
农村的女孩子,只有考学考出来了,命运才能改变。
初中毕业,上个中专,哪怕回县上上班呢,但到底是命运不一样了,选择也多了。
好些人家的女孩,初中毕业没考上,谁送你上高中?毕竟考上大学的概率低,就不浪费这三年的时间了。在家里帮着干两年活,然后家里给说个对象嫁了就算了。
一辈子就这样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生儿育女一天天的重复这样的日子。
人生可能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转了个方向。
林雨桐皱眉:“你姐看清楚了,那上面是萧云红?”
清宁就说:“我姐是那信口开河的人吗?要不是九成九的肯定,她都不会跟我说。”
这种录取上做手脚,能动的地方有限。这个萧云红一定就是县上的孩子,估计跟这萧萧是一个学校的。
林家的孩子转学都去开发区那边了。
学校的校长林雨桐也都认识。要真是做手脚,学校不会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看着自己的面子放行的可能?白痴都知道,肯定有!
而叫人生气的是,要不是清平跟清宁嘀咕闲话,她这边压根就不知道。
林雨桐直接给那校长就去了电话,话说的很明白:“……有没有借着我的面子行事的?如果有,那对不起,我不知道情,也不会觉得你这是卖我人情。相反,但凡叫我知道谁借着我的名义干了不该干的事,我第一个举报……”
那边的校长赶紧道:“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是我们的错……这么着,剩下的事情我来办,您的意思我知道了,一定不会出差错……”
于是找了林玉健,隐晦的道:“人家那萧云红的家里开始查了,这边不好办……您看是不是……”
他觉得他把话说明白了,把人家的通知书还给人家。
可这操作过了,想在换回来,比之前更麻烦。
林玉健就说知道了,然后直接找到那萧云红的家里,拿了三万块钱,“别叫孩子知道,你们把钱收了吧。孩子学的好,上高中肯定能考上大学。学校我帮着联系都行。”
这家的父母也愣住了,学校不是说孩子的档案啥的都丢了吗?找不见连成绩都没有吗?这怎么如今来了这么个人又这么说呢。
这家的大儿子醒过神来了,直接收了钱,“行!意思我们知道了。麻烦你给我妹联系好学校,我们上高中。”
把人送走了,这大儿子把钱给父母:“这钱就是我没上学的钱,谁都不要动。咱就考个大学给他们瞧瞧,到那时候咱再说话。”
不就是家里穷吗?不就是小老百姓吗?
连上学的资格都没有了。
结果过了几天,林雨桐给玉叶打电话的时候,说起孩子上学的事,那边还是很高兴,也不像是取消了资格的样子。
挂了电话林雨桐就知道肯定是什么地方又出岔子了。
她连个给县教育局,给市教育局都打了招呼。
结果萧云红确实被取消了这个财会学校的入学资格,却连人带档案的,弄到了护校。
根本就没走县市那条渠道。是从财会学校直接调取过去的。
这就不是林雨桐能管的了了。
林玉健这事办的,说是掏钱了,但实际上还是用了自己的关系了。这事林雨桐不允许的。二就是那个无辜的孩子。后来林大嫂打电话过来,跟林雨桐抱怨,说为了玉叶家的老大,家里前前后后搭进去□□万。光是给被顶替的孩子,就三万。
知道这事之后,林雨桐就没再干预。
因为自己的干预,这孩子的前途有了另一种可能。所谓塞翁之马,焉知非福。一飞中天也为可知。
但今日有人种下了这样的因,待到来日会有什么样的果,这就是现在所不知道的了。
不过是谁种的因,谁接着那个果。跟自家无关就行。
林雨桐就跟两个孩子说:“这就是权利的可怕之处……”
隔得那么远,也有人能自作聪明的自以为卖了面子,办一些本人压根就不知道的事。
等到将来真的有一天事发了,这个后果,不可预料。
有时候往往是一件小事,就能成为扳倒大人物的支点。
如此比起来,其实金家这些人还算是不错。各种的给你作,但从来不会干那种拖你下水的事。
反倒是林家,有时候是真危险。
林玉健这个人,林雨桐感觉特别复杂。当年他帮了自家,也确实都用的是灰色的途径。而今依旧是这个人,这个办法,转眼就成了累赘。
林雨桐觉得,倒是可以跟林大嫂常常联络一下,知道得知道这个人又干了些啥。
对于林玉健而言,安排好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的,他把这当做本分。而且觉得稍微用一下林雨桐的关系,又不是大事,应该没关系。
这种认识,其实才是最危险的。
清远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要是这么简单,那这冒名顶替的有很多人……”
本来就是如此,当年金老二被人顶替参军,如今顶替上学,一直就没断过。
清远的心里就有了畏惧:原来权利这东西,稍微动一下,就能改变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命运。
他觉得他姐这种把家世瞒的严实的,实在是一种聪明的做法。
当然了,副作用也有。
就比如现在,清宁被季川拦在小区里,他说:“咱们谈谈。”
谈什么呢?
清宁指了指亭子就说:“我觉得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认真,都得专业。你要做公司,我是你的合伙人。有什么关于公司的事要跟我谈的,咱们就该去正式的地方,你的办公室,或者是约个合适的地方。你觉得呢。”
等到了亭子坐下,季川才说:“我今天找你,是私事。”
“我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清宁就说,“我不喜欢简单关系复杂化……”
“别误会。”季川打断清宁,“我说的不是那个。我是说,如果有一个出国的机会,你去不去?我父母可以帮我们联系大学……”
清宁眉头皱的更紧:“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出国的?再说了,你觉得我要是想出国,需要借助别人的关系吗?这么说吧,你了解我吗?了解我的家庭吗?你所谓的了解,是从什么地方了解到的呢?谁给你的自信,觉得我该对这个所谓的出国动心呢?”
她掏出手机,按到免提键上,然后拨打南姐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起来了:“是清宁啊,找姐什么事啊?”
“姐,如果我想出国……”清宁看着季川,对着电话这么说。
那边马上就笑:“是出去念书还是出去旅游,护照这些不用你操心。要是去念书的话,去哪里啊?我打个电话去外交|部那边,有人给你办……”
清宁就说:“不是,就是帮人咨询一下,在国外的开销……”
然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清宁就挂了电话。
她说:“你看,不用我爸妈出面,我只要打个电话出去,这事就成了。对别人来说,一个出国的名额是万金不换,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但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所以,不用这么来诱惑我。
季川蹭一下站起来,好似觉得这么做有失风度,走出亭子了,这才停下脚步转身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出国是个机会。你能在我需要的时候投资这么大一笔钱,而我在有好东西的时候愿意拿出来跟你分享。至于说诱惑你什么,真没有!如果真是那样,你就看轻了我季川,也看轻了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道歉。”清宁跟着起身,接着道,“你要是在国外念书,三年只怕都不一定能回来。公司的事情怎么办?作为股东我想我有权利对此提出质疑。”
不要说什么网络这么发达,在国外联系很方便之类的话。
你这不是出差两三个月,甚至半年,你这事一去三年也未必就回来。
从投资的角度,我把钱给这么一个当家的都不在的公司,靠谱吗?
季川觉得这姑娘冷清理智的叫人心里发凉,说了那么多,她的关注点却再这里。
他揉了揉眉心,“那你的意见呢?”
“我看好这个行业,但如果你如此行事,我不看好你。”她说的特别直接,“我更愿意撤资,找下一个更专业的合作伙伴。或者,你如果有意转让公司的股份,我可以考虑入手。”
公司是我自己的。
我的地盘我做主。
清宁就说:“公司如今毫无进展,除了房租和那几台电脑,没什么别的资产。当然了,网吧这个还是咱们合作。之前说好的,你六我四,要是你出国,我管理,咱们的合同得另外签。我六你四。只公司这一块,我觉得,要么我撤,要么你撤。其实我建议你撤,毕竟国内的变化你也看见了,日新月异一点都不夸张。而你离得远,很多东西就不好说了。为了将来掰扯不清楚,咱们现在就得弄明白。这毕竟对你是有好处的。这边没进展,你去国外另外铺一摊子,跟如今的状况,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相反,手续齐全的一个公司,你还是可以卖一个不错的价钱。当然了,要是你不愿意撤资,我就会撤资。你留下的员工会面临没饭吃的局面。公司很可能会……破产……这不光是破产的事,真如此,就会打破你另外两个合伙人的梦想。他们不光是你的合伙人,也是你的朋友,你的兄弟。对于我来说,那也是我的熟人,我的学长,是有几分香火情的。我是个讲情面的人,所以,我不愿意亲手打碎他们的梦想,而我想,你也不愿意。所以,你撤资,专卖公司,从哪方面来说,都是最有利的。”
季川冷着的脸闪过一丝愕然,“我想……你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我对你真不算是了解……”怎么会有人把话说的这么无情之后,还要说一句‘我是个讲情面的人’!听听她说的,摆事实讲道理,四六分还是□□分,铢锱必较啊!先是利诱,说怎么合算。再是威逼,说要不然等着的就是破产。然后还愣是把她自己往好人堆里放,你看我都是为你好,我这么做,都是讲了情面的。
一个姑娘家,理智的近乎于无情。
他看着她,然后抬手搓了一把脸,才觉得清醒了几分:“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而且,我得谢谢你……你给想涉足商场的我,上了特别生动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