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呢吗?”她朝窗户指了指,“姐,你说我们能不能在窗户外面搭一个简易的小房间,把窗户这里砸开改成门,跟外面搭的这个屋子连成在一起。”
哎呦!这意思就是自家建一个套间。
也是!孩子越来越多,这房子的空间,叫人觉得是越来越狭窄。
这样盖法也不是不行吧,但是必然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比如二楼和三楼,他们是没有这个便利的条件的。
林雨桐就说:“先等等,厂里肯定是要解决的。”
是!现在工人反应就多的就是:住房不够。
成家带孩子的属于拖家带口的类型,三四十平的一间房,已经很拥挤了。
更有很多青工,结婚了,但是连这种筒子楼的单间也分不上。
怎么办呢?
找工会,要求解决这个问题。
厂里就开会了,说可以盖楼,面积会大一些,功能也会更全一些。但房子得一栋一栋的盖,这安排起来,也总有先来后到。
才有了要盖房子的决定,下面就吵吵开了。为啥吵吵,为了怎么分房呗。
有些人就说:“这有啥可吵的。按工龄,按职称,按是否是双职工……”
“那可不行。”不等这人话说完,就有人说:“厂里盖房子,就是为了解决大家住房不够的问题。我们是双职工,但是我们的工龄短,职称低,那我们就不该分到大房子吗?厂里要解决大家的困难的,也就是谁有困难,给谁解决问题。我们家五个孩子呢!我父母身体,也跟着我们住呢……如今是一家九口,却只住三十多平的地方,回家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各位领导……你们住的是小院子,哪怕只有两口人,也占着偌大的院子十多间房……还有那犯了错误的领导的家眷,一个人占着一个大院子。就那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她凭什么?如今新社会了,还要搞夫贵妻荣那一套吗?你们再看看范书|记,人家呢?挺着大肚子,带着一个孩子,照顾着几位烈士的老母亲,人家住在什么地方,住在学校的门房里。她还是老革|命呢!中|央的文件早两年咱们也学,说是要F官僚,可我看,咱们厂的官僚主义就很盛行。我今儿不怕得罪领导,很多别人不敢说的话,我还是要替咱们广大的工友们说出来的……”
台下轰然叫好,把台上的领导整的下不了台了。
领导们的住房,确实是小院子。当时那种情况,是因为钢材不够了,就改建成小院子了。都是一水的砖瓦到底的房子。好处就是,地方宽,有私密的空间。
但就像是大家反映出来的问题一样,你们一个人两个人的住那么大的面积,而现在筒子楼里呢?一家五六口,七八九口挤一起的现象很多。
如今,一家三个孩子算是少的,五六七个都是普遍的,八九个这样的也不算是稀奇。孩子少的都是年轻的夫妻,年纪稍微大点的,人家进厂的时候孩子就好几个。这几年又再生上一两个的,可不是孩子就多了吗?反正国家给口粮,饿不着。住房不够,闹一闹厂里还是会给解决的。
就跟现在一样,领导中谁能说一句:不按照人口数分房!
不能这么说的!这样说非闹出事不可!
意见不能统一,那就开会。
开了几次大会,每次开到晚上十二点前后。不是这个不满,就是那个不满。房还是空中楼阁,四爷连图纸都没出呢,就已经是吵的不可开交了。
晚上,四爷就跟林雨桐提醒了一下时间线,“转眼就五六年了……”
如今筹备着盖房,五六年年底五七年年初能住进去就不错了。而从五七年后半年,大概就会提出‘大跃JIN’。等五八年的时候,进入高潮……还想盖房?那是做梦。
所以,别看嚷的凶,但他们俩却很清楚,所有的规划都是白搭,实际上只有时间和条件盖一栋楼。剩下的,且得等!
五八五九不可能,没钢材给你盖房子。从六零开始,连着三年的自然灾害。等这灾害过去了,大家的气刚缓过来,这又有一场大浩劫等着呢。这一等又是十年。
所以,第二栋楼很可能就要等到七六年之后了。
这一等可就是二十年!
林雨桐看看这环境,就跟四爷说:“要不……咱抓紧再生一胎吧。”
分房子,人口不占优势肯定没戏。
别说靠着当领导能分到大房子,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如今连厂长的院子都成了大杂院了,厂长家住正房,东厢房西厢房,后头的柴房,前头的杂物房都有人住了。
隔壁李翠翠那边也一样,不过正房她别想了。人家也没太欺负她,最后把厢房给她了。那个厢房不给她也不行,里面供着洪刚原配的灵位呢。
可摆着这么一个人的遗像,李翠翠自己一个人也不敢住啊。
就找范云清,叫范云清帮忙联系洪红,把她母亲的照片和牌位给迎走。
范云清批评李翠翠,“那房子,是给老洪的待遇。你住着老洪的房子,还不许摆放大姐的牌位了?”
李翠翠也光棍,直接把那位原配的照片给范云清送来了,放在门口转身就跑。
要放你放去,反正我不放。
然后一个厂的人都夸范云清呢,说她有情有义,把老洪原配的照片妥善的收着,如今要过年了,还记得说要摆贡品,多难得啊!
这个冬天就这么过去了。
为了个房子,吵了一个冬天。
年前的时候,林雨桐都诊出自己怀上了,可这房子还没影呢。
四爷就说:“放心吧,总要盖的。”
五六年的春节,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来到了。
因着林百川和常秋云不放孩子们回来过年,今年的春节又是在林家过的。
一大家子,吃了饺子,就在客厅听戏匣子呢。
今年有个节目叫春节大联欢,说起来,它才是最早的春晚。只是这一届之后,跟林雨桐和四爷之前谈论的时间线一样,因为种种原因,给中断了。一直到八三年的时候,才又有了春晚。
家里的瓜子花生是不缺的,林百川有很多的复员的老战友,在各行各业,林雨桐也没怎么见,但是这种小东西,好像家里也没怎么缺过。
几个女人嗑瓜子吃花生,辛甜就说:“你们这说有也就有了,你们说我吧,自从生了援朝,这两年都没动静了。”
晓星就说:“那得去看看……要不看看中医也行啊。你跟我大哥,也总不能住大院吧。爸要是在位子上,这地方那就叫咱住。要是不在位子上,以后咋办。有干休所给咱爸,可这地方你跟我哥带着孩子住也不方便。还是得争取分房子。先占着再说。如今分房子,不考虑人口问题也不可能,那些人可能闹了。我都愁死了。这个生了,我得赶紧再抓紧生一个……”说着就说林雨桐:“姐,你这一胎怀的真是时候。”
能不是时候吗?掐着点怀上的。
老太太就说:“生!一个个的都赶着生,这生下来可怎么带哟!”
谁说不是呢?
大年初一回厂里,就听到消息,范云清于大年三十晚上,生了。
生了男孩!
取名叫吴耀。
林晓星赶紧跑过去瞧,“怎么生的这么早?”
吴老太说:“早几天晚几天是有的。没事,孩子壮实着呢。”
林晓星把红糖和鸡蛋这些放下,坐了半天,见吴老太把大人孩子都照看的挺好的,才放下心来,回来就跟苏瑾说:“都说我妈照顾老太太,我瞧着,我妈那日子,要是离了老太太也过不了。”
两口子正说话呢,门被敲响了,是范舒拉。
“那个……”范舒拉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听说姑姑生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帮我送过去……”
“我不去!”林晓星扭脸,“你为啥自己不去?”
范舒拉抿嘴:“我这不是……没脸见姑姑吗?”
“你就是去了,她还能把你赶出来?”林晓星不叫她进门,逼着她去。
范舒拉就赶紧道:“你先叫我进去,我还有点别的事。”
啥事啊?
“你有啥生孩子的秘方没有?”范舒拉就看着晓星的肚子,“你说我咋就怀不上呢?”
“那你两口子去医院看看呗。”林晓星就说:“别一个人去,我跟你说,这生不生孩子,这是两人的事。谁说毛病就在你身上的!”
范舒拉蹭一下站起来:“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姐夫能有啥毛病。”
“我姐夫没毛病。”林晓星怼她,“我表姐夫才有毛病!”
“你们家苏瑾才有毛病呢。”范舒拉怼回去之后,转身就走了。
又是一个不欢而散!
林晓星气的跟苏瑾道:“这是要分房子了,有变动了。急着找我妈呢。”
苏瑾心说,我能不知道吗?
哪怕是放假了,这些人私底下也没有少相互串联。
一开年,就派了工人代表去工会,要跟厂里谈判,他们的意思呢?按照人口来解决。
定的标准是六口人。
家里的人数达不到六口的,这次连资格都没有。
人口超过六口的双职工家庭,先得满足这个条件,再看工龄和职称。
林晓星遗憾的看林雨桐的肚子:“加上这个才五口,不行把奶的户口给过到你们户口本上……我这边……到时候把苏瑾他爸他妈的户口弄来……”
都想歪点子呢。
厂里肯定得考虑这个问题嘛。
就问这些代表,如果出现新增的人员,这个算不算。
这就没法说了,有些说算,有些说不能算。
得!他们自己内部都不能达成一致了。
丹阳都问她爸:“这房子到底还盖不盖了?”
这孩子的普通话现在说的不错,国家刚出台的,要求推广普通话。
不光是学校,就是厂里也是一样。宣传科在车间在科室,不停的做着这个推广宣传。要求在厂里的时候,要用普通话。相互学习,相互订正,共同进步。
然后满楼道都是那种蹩脚的老土普通话。
开春了,朝阳也勉强能送托儿所了。那就送去吧,送去省心。
隔壁的桂兰还找林雨桐,说了:“咱们厂好几个职工家属,不是没工作吗?老头老太太的,说是能帮着看孩子,一个月也就一两块钱,要不要把孩子送过去……”
不用!我可不放心别人带。
林雨桐就说:“孩子舅妈在托儿所呢,能帮着看。”
桂兰一拍脑袋,“我把这事给忘了。”
等人进去了,苗大嫂才拉着林雨桐又说:“……你还不知道吧,小草自从病好了,就没再上学了。”
“不是送回老家了吗?”林雨桐也奇怪呢,“难道老家不叫上学?”
“哪里回老家了?”苗大嫂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机械厂你知道吧?”
“知道。”离一一五不远,“怎么了?”
“小草给人家看孩子去了。”苗大嫂低声道,“那家的孩子一岁了,得有人看着。桂兰说那是远房亲戚,叫孩子过去帮忙,耽搁小草一年,晚上学一两年也没事……我说,咱在一起可都住了这好几年了,她家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的,咱能不知道?还不是把孩子送去给人家当保姆,为了省点口粮的。”
林雨桐就皱眉,“回头我问问她。”
牵扯到女孩子上学的事,林雨桐觉得是得重视,她真就问桂兰了,“……是不是像人家反应的那样,你把孩子送去当保姆了?”
“谁说的?”桂兰当时就炸了,“胡说八道!”她拉着林雨桐,也不叫小林了,开始喊林主任,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个人家,那是小草的干娘家。这孩子去年不是病的重吗?我们老家有风俗,说是孩子病重了,拎着东西出门撞贵人去,给孩子压一压。结果我就带着罐头点心啥的从病房出来,结果碰到的人就是机械厂那两口子。这就把小草认在人家名下了,当个干闺女。那家的孩子小,才一岁多点,小草过去帮着带弟弟去了,怎么说是当保姆呢?没有这样的事!”
林雨桐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了:“看来你的问题不小啊。我以为你只是重男轻女,没想到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什么出门撞贵人?什么压一压?如今新社会了,还有邪祟不成?你这是思想有问题,有大问题啊!私事上,你是大姐,咱们门挨着门住着,怎么着都行。可这公事上,咱得公事公办。你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我决定拿到会上,重点说一说。要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也得大家提个醒……”
“不是……”桂兰吓了一跳:“这怎么还开会,还批评上了呢?我就是……”
“你什么你!”林雨桐虎着脸,“我看近期有没有思想学习班,我会找你们后勤领导,说说你的问题,先暂停你的工作,去学些半年再说……”
啊?!
学习?
还半年!
“林主任。”桂兰这回真急了:“你看我们宝柱都那样了……”
“哪样了?”林雨桐就说,“少了半根手指,但厂里月月给补贴,粮食比以前给的多了一半,你还有什么困难?你说出来,我替你反映去……可就是反映了,这困难归困难,但该学习的还是要学习的……”
“我……我……”桂兰气的瞪眼,但到底不敢把林雨桐怎么样。气狠狠的将围裙解开,“我现在就去,就去把那死丫头接回来,送学校,叫念书去,这总行了吧。”
说着,就气哼哼的走远了。
远远的,还能听到她自顾自的咒骂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雨桐哼笑一声:别的闲事懒得管,但这种闲事还就是得有人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