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真看不出其他的优点。枕头边睡这么一个人,他害怕!
可怎么办呢?
边上围着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看这个一看就是城里人的人。
徐强心里一动,从兜里摸出一块钱递给一个大点的孩子,“你们认识韩秋菊不?”
正围着锅灶喝粥的韩家人,看着毛头手里拿着的一块钱,听他一边吸溜鼻涕一边道:“真的,秋菊姐真的找了个城里人要结婚了。你们看,说是给我买糖吃的。可有钱了!穿着大军衣,崭新崭新的,还有大头皮鞋,黑亮黑亮的。骑着自行车……伸手就给了我一块……”
随便给人都是一块一块的,这得多有钱?
韩妈蹭一下放下饭勺就跑出去了:“她想结婚就结婚?问过我跟她爹了吗?没给彩礼,我看谁敢给她开证明……”
韩秋菊本就是进了大队部之后只说要去三线,开证明的。她不停的隔着窗户往外看,就看见许强真不着急,就在那里那么站着。她咬牙,难道他真想跟自己结婚。想到他说的那些‘胸大屁股大’的话,脸上涌起几分气恼。正想着这证明开完了之后,该怎么说呢,就见自家娘疯了一样的跑过来,不知道跟许强说什么。
她面色一变,赶紧出去,就听见许强笑的一脸谦和:“……对!我们要结婚,介绍信厂里都给开好了,如今就差秋菊的了……”
“结婚?”韩妈点点头:“你家连个媒人都没打发上门,一分钱的彩礼就不提,就敢说结婚?我把闺女样那么大,是白养的。”
许强心里一喜,面上却不大好看,“你要多少?”
韩妈上下的看,然后指了指八成新的自行车,“一辆自行车……”
许强看见韩秋菊出来了,就道:“一辆自行车……可以!”
韩妈一愣,这答应的太利索,看来是要的少了,于是又道:“再给……”她伸出一根手指,想说十块钱。闭紧如今大部分人家的彩礼,也就是三两块钱。
可那边许强却一副意外的样子:“一百?”他好似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一百就一百!”
说着,就从兜里掏钱,一摞子大团结。
韩妈一喜,伸手就要拿,韩秋菊吓了一跳,马上过去将她娘的手挡开:“你干什么?”许强有没有钱,她很清楚,这一百还是借的。如今要是被自家娘得了去,事情就坏了。钱,许强不会再给自己了。手里的纸条,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两人以对象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人尽皆知。又是给彩礼,又是打结婚报告的,这明显是要结婚了。结果你们拿了钱了,却来告人家非礼过你,谁信?
韩秋菊转脸,看向许强,咬牙切齿:“算你恨!”
她倒是对这纨绔子弟有了新的认识了。这个人不乏破釜沉舟的勇气。她一把推开她娘,往一边走了几步。许强推着自行车跟过去,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
韩秋菊咬牙:“纸条可以给你,但是钱得给我。一百不行,我要这一百,连同这俩自行车。”
有钱,自行车也买不到。
只要能放我自由,给你就给你。,
许强伸出手:“纸条!”
韩秋菊从衣角里掏出来递过去,许强看了看,确实是自己些的那一份。
他将钱和自行车给给韩秋菊了,然后起身就走:“以后,咱们俩各不相干。”
韩秋菊把自行车给了她娘,不得点好处,她娘只怕会去厂里闹的。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任何意外。她知道,这厂里的领导,没有一个喜欢自己的。
许强好不容易摆脱了韩秋菊,虽然欠了债了,可那点钱不算啥。心情好,晚上从附近的村里高价买了只大公鸡拎到这边照端阳。见了林雨桐就笑:“婶子,麻烦您给炖了。我过来蹭金叔的酒喝。”
这孩子晃荡是晃荡,但是脑子真属于比旁人出息的类型。
当日的事情他未尝不知道,可是知道了还这么处着,叫他在厂里的日子一下子就好过起来。能怎么办呢?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孩子除了没正行,却真不见有什么太过分的恶行。
她笑着接了,“下次来不用带东西,想吃什么婶子个你做。”
鸡给炖上了,蘑菇木耳各种的东西放了不少,给他们只盛了一碗,剩下的都装起来一会子叫许强带回家去,明儿热热就能吃。她自己把豆腐干这些拿了一些,够下酒就行。
许强也不管,跟端阳和铁蛋说他的事:“……可算是把这瘟神打发了。我就盼着,她这一辈子都别回来。真的,我不怕我爸,不怕领导,我就怕……她!”
在徐强以为逃出魔掌的时候,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个女人,会在将来给他乃至很多人,带来怎样的一段风波。
端阳长了个心眼,把韩秋菊的事记下来,等许强带着一大盆的炖鸡笑眯眯的走了之后就把事情跟林雨桐说了:“……许强过来,怕也是希望我跟你说说,看能不能不要叫那个韩秋菊再回来了。之前举报信……她举报的其实是您跟我爸……”
能把这个人放的远一点,其实不是坏事。
林雨桐就笑:“……傻孩子,你整天陪你爸下棋,就没悟出点什么?”
什么?
林雨桐却不说了,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慢慢悟去吧!”
端阳看着自家妈轻松的撩开帘子回屋子,他眼里不由的就多了几分钦佩和敬服:自己身上缺的就是这种从容。不管面对什么,将要面对什么,他们都能那么从容。而自己一辈子,怕是都做不到这种境界。
过了阳历年,马上就要过春节了。
可下三线的任务紧,根本就不可能说等着过了年再走。腊月过了半,一辆辆军用卡车,在夜里缓缓的从厂里使出去。没有敲锣打鼓,没有热烈欢送。就是每个人背着背囊,拎着行李,默默的爬上卡车。在大雪纷飞的寒夜里,出发了。
他们是为了备战而去的。得做到隐蔽,那就不能宣扬的人尽皆知。
因此他们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只在中原重工吹起了一点波澜,然后很快的,就被新年的风给吹散了。
至少,大众的视线不咋他们身上了。
今年过年,气氛有些特别。
本来早就说好的,今年不回林家过年的。但四爷接到林百川的电话,说务必回去过年。这么严肃的语气,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
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干脆早早的把东西收拾了,就去了林家。
林百川只叫了四爷去书房,其他人都不准靠近。
四爷翻看林百川递过来的简报,然后带着几分惊讶的抬起头来,“您……想如何?”
林百川显得有些焦躁:“……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有些焦躁。”
四爷叹了一声,他也没想到,林百川会是那位老首长的部下。
有些事,下面不会知道,但林百川这个级别,听到一些风声还是能的。应该是,他从里面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林百川叹气:“我叫你来,就是想……把你娘和老太太托付给你。如果可以,带她们暂时回老家。至于我……风风雨雨这些年都过来了,没什么经不住的……”
四爷却摇头:“好端端,这么做岂不叫人起疑?”他看向林百川,就说:“您啊……病了吧?”
什么?
林百川愣了一下:“病了吧?”
问完,他慢慢皱起眉头:“你想叫我解甲归田?”
解甲归田要是能躲开,当然还是解甲归田的好。可就是怕啊!这解甲归田也逃不开!
没等到女婿的回答,林百川的表情凝重起来:“有那么严重吗?”
“只怕比您预计的还要严重。”四爷这么说。
林百川就在屋里踱步,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声:“垠圳啊,这些年我出生入死,可我没当过逃兵。”
这可不是逃兵,四爷只说:“韬光才能养晦。明知道要起风浪,却要坚持站在风口浪尖上……为智者所不取。”
林百川摆手:“你叫我想想,你再叫我想想。”说着,又看向这姑娘:“真是大风刮来了,这个家,就托付给你了。”
回家以后,四爷跟林雨桐说了跟林百川的谈话,她确实有些惊讶:“……他的嗅觉这么敏锐?”
是挺敏锐。
如今只看他怎么选择了。
过了正月十五,林百川第一次‘病发’了。
头疼,疼的不得了。
家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啊,人被送到军医院,大原就给大垚和林雨桐还有晓星就打了电话,“爸从来没有这样过……”
林雨桐和四爷‘慌张’的赶过去,到的时候,人在病床上躺着,瞧着昏昏沉沉的。
医生在外面就说:“……头上有弹片,当年没能取出来,其实现在的条件,还是不取出来为好。这么些年了,只偶尔出现过头疼眼晕,倒也没别的症状。如今片子也拍了,暂时看不出恶化的迹象……”
“可我爸疼成那样了都!”晓星都急了,这大夫是什么意思嘛!“我爸在那么个位子上,要不是实在是忍不了了,他会上医院来吗?”
是!说的是啊!
“人体最复杂的就是大脑。”医生指了指头部,“到底会引起什么样的病变,现在不好说。林军|长这个情况,就是不能劳累。要不这样,咱们先在医院观察一周,看看情况再说。”
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大家都知道,林军|长旧伤复发,头上的弹片取不出来,如今被折磨的都快下不了床了。没看见金厂长和林处长每天晚上都往城里跑嘛。
赵平是心有戚戚:“我这伤当时厉害,如今倒是没有后患。谁知道林军|长他……”
林雨桐也只说:是啊!是啊!不过能活着,且坚持了这么些年没恶化,就已经不容易了。
住了一周,瞧着好像是没事了。结果从基层的一些老战友来了,大家一块说起了牺牲的战友,情绪许是太激动了,林军|长晚上头又开始疼了。
常秋云在一边伺候着,眼看他在空调屋里盖着厚被子连着喝了两大缸子热腾腾的水,头上冒了热汗的时候,他才捂着头喊疼,眼睛就微微闪了一下。
她还是一副特别着急的样子叫了医生,然后医生过来看,一伸手就是一手的汗,脑门上是湿的,掀开衣服,衣服好像都是潮的。
医生就说:“……换薄被子吧。”
常秋云一手摁住:“窗户关着的时候,没给盖被子。他晚上嫌弃憋闷,要开窗,所以,还得厚被子。这不是热的,是疼的。”
可这种疼,除了给开点止疼药消炎药,还能用什么药呢?
不能动手术,什么治疗办法都是白搭。
医生又开始止疼药,然后就说:“病人不能劳累,不能激动……以后千万得注意了。”
常秋云亲手接过药,嘴里叫着:“百川,吃药。”可药被她攥在手心里根本没喂进去,只做了投喂的动作,然后给灌了一口水。
林百川‘咕咚’一下咽下去,摆摆手叫人都出去了。这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轻声道:“看出来了?”
当我傻啊!
“娘多担心你知道吗?”常秋云就拧他,“什么不好装,你装病!”
林百川‘嘘’了一声:“别吵吵……那十多年啊,我对不起你和爹娘。枪林弹雨的,我没当过逃兵!哪里攻不下来我攻哪里,哪里是硬骨头,我啃哪里。只要一声令下,刀山火海的,我没皱过一下眉头。可是现在……不是那时候……都是战友……一起的战友啊……没有所谓的敌人……我想,我小小的当一次逃兵……只为了娘和你还有孩子们……”
“到底出什么事了?”常秋云有些急切。
林百川皱眉,然后轻轻的摇头:“你就只当是我想解甲归田了。找个清净的地方,门口开两亩荒地,给娘养老送终,陪你日出日落。闲了跟孙子们说说笑笑……不用再为谁去忙了。”
常秋云的手放在男人的额头上,然后拍了拍他:“随你吧!怎么样都好,就是回老家种地去,也没啥不可以的。还是那句话,我要的不过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林百川这情况,就属于那种没办法确定情况的病人。他说病就病,你还不能说他没病,他说没病就没病,谁也不能把他当病人。
最后怎么办呢?
当地的军医院没法子,往B京送。
在B京呆了得有一个月,国内的专家国外的专家没少会诊,得出的结论还是一样。动手术的风险太大,如今虽然是偶有头疼,且头疼难忍,但至少性命无忧。
不过鉴于这种情况,林百川是暂时是没法参加工作了。
于是给了他一年的假期,在疗养院休养身体。
疗养院在哪里?
在市郊的翠云山就有,而且级别还不低。那里,在唐时为一处行宫,以前JIANG在此地下榻过。山上也不过十几栋别墅,住着四五位功勋卓著的人。山下山上,却有一个团的警卫力量,想上山,可没那么容易。
骄阳一边剥桔子,一边看着将别墅门口的花草移栽出去,而准备种菜的姥爷,就问说:“您真病了?”
“病还有假的?”林百川回答的一本正经。
骄阳瘪嘴:“头不疼了?”
“一般晚上疼。”林百川继续挥汗如雨开坑他的菜园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骄阳呵呵呵的:骗人!晚上鼾声比谁都大,还敢说头疼。
她眨巴着眼睛:大人为什么也要装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