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接过来,“不知这是……”
“先生看看。”贾瑕说着一叹:“不是不肯帮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帮才好。这是今儿嫂嫂才去叫人从衙门里办出来的……”
是一匣子各种的契书,但名字却不是贾珩,而是贾瑶。
贾瑕见对方不解就道:“你回去回复政老爷,这事他是知道的。当日我成亲之前,哥哥嫂子将家里的产业平分成三份,一份给了我,一份给了小妹做嫁妆。你知道的,小妹说与张老大人家,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如今嫁妆单子也已经送去了,这便是不能动的一部分。家里只剩下哥哥的那一份,可不巧,府里的四姑娘,被敬老爷做主过继到我家,哥哥嫂子不能说厚此薄彼,便将原本留给他们的一份,全都过到四姑娘名下了,以后作为嫁妆,要给四姑娘陪嫁过去的。哥哥说,他是官身,又是长兄,家业以后还能挣,便真就留下一个小庄子,再剩下的就是嫂嫂的陪嫁了。政老爷想拆借银子,我一时还真想不到哥哥能从哪里弄银子。便是要给户部打招呼,只怕如今也不成的。哥哥被忠顺王叫走了,不知道是进宫了,还是去了城外的行宫园子了。那地方是想传话也传不了的。而且,这一走,许是明天能回来,许是三五天十来天都未必能回来的,怕是来不及的。”
这人就一惊,这边人还没送走,宁国府里也来人了,贾瑕还是那么一番话,也照样说了。宁国府的人就更不好意思了。四姑娘还是珍老爷的亲妹子呢,人家这边拿过继来的妹子当亲妹子,给了如此丰厚的陪嫁,他这亲哥好意思说挪用这些吗?
不仅不能,还得帮着把荣国府的人给挤兑走啊!
这位不光利索的把人挤兑走了,回去还跟贾珍表功呢:“……可见那边跟咱们的情分还是厚的,对姑娘那真真是跟亲的没有二样。”
贾珍听的连连点头,“这倒是也罢了。”回头又跟他老子说:“还是您会看人,珩兄弟这般的厚道。”
贾敬知道,人家这是叫自己安心呢。四丫头那边会给安置的妥妥当当,一辈子衣食无忧。因此,他就睁眼看贾珍:“府里当真是拿不出十六万两银子?”
贾珍点头:“当真是拿不出来的。”
贾敬了然:“我也不追究了,如今也不是追究的时候。你且去盘算盘算,看府里没有标记的东西,哪些能用来抵债。把这些东西都拾掇出来。铺子咱们是没有的,但这田庄府里还是有的,你也都拿出来,看看可都够?留上两处小庄子,也满够一家子吃用了。”
啊?
贾珍还以为他老子肯拿私房补贴呢,这话说的!竟不是要补贴,而是要往出抵。他一脸的肉疼:“只两个庄子,连家里的下人也养不活……”
“养不活就发卖了。换回来的银钱还能再买两庄子,家里也好过的宽裕些。”贾敬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贾珍气的,背过他老子就骂了一声:“老糊涂!”
可却也当真是无可奈何。
他寻思着,不行打发人先去北静王府南安王府这样的地方拆借拆借,可才又动步,就被门口闪出的壮汉拦住了去路,直接给扭送回来,跪在他老子跟前。
“可是要去王府?”贾敬这么问。
贾珍看着关起来的祠堂门,只觉得暗幽幽的瘆人,忙道:“如今这就这些地方能拆借来银子。”
“果然!”贾敬长长的一叹,“罢了!既然到如今都不悟,也就无有多话的必要了。”说着就吩咐那两个押着贾珍的人:“押下去看着吧,明儿这个时间再给放出来。”
贾珍才要呼喊,就直接被人敲晕了,扛着就走。
贾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一看这情况,贾蓉噗通一下跪下:“太爷……求您也叫人打晕了孙儿吧……要不然,府里有什么事孙儿没拦着,明儿父亲醒来必是要打断孙儿的腿的……要是特别大的事,孙儿真怕就没命了。您叫人打晕孙儿吧,最好晕上三五七天,十天半月的也行……”说着,就一下又一下的磕起头来。
机灵是机灵,也会看眼色。只是到底是耽搁了,心性坏了。
贾敬拍了拍手,就从暗处闪出两个人来。贾蓉还没看清楚人脸呢,就被敲晕了,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边荣国府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的,他们就是接到消息,之前打的主意不行,都行不通。
邢夫人的关注点永远不一样,这会子听了这事直问道:“桐丫头当真把家里的家当都给四丫头了?”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就叹:“桐丫头瞧着也不傻!不过到底是四丫头,果然是个有造化的。”
贾赦气的又想骂她,到底忍住了直看贾政:“那你说,如今如何是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十八万两,赶在天亮之前你送到我眼前来。要不然,天一亮我就去敲登闻鼓,圣上要治罪,我也豁出去了……”
言下之意,你不怕娘娘受牵连,你就耗着。
逼得贾政拂袖而去,却不得不想办法。
王夫人跟回去,贾政劈头盖脸的就问:“到底是不是你把东西给换了。”
换肯定是换了一些的,要不然,家里如今靠什么开销的。但绝对没有说全换了。这事追究下来,她身上有明晃晃的把柄叫人拿捏,肯定是不成的。但这银子还得往出凑,于是便道:“琏儿和凤丫头,到底是跟咱们生了两样的肚肠,我信他们,他们却不信咱们。闹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如今被逼的如此……咱们家,除了老太太那里,如今哪里还能拿的出银子来?”
“你的意思,是动老太太的体己银子?”贾政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咬牙:“老太太原本也是说留给宝玉的,不是万不得已,我又怎么会动那个心思。如今,这就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法子了。要是老爷有好办法,听老爷的就是。”
贾政哪里有什么法子,好半晌才道:“就怕动老太太的东西,大老爷那边不肯。老太太的东西,里面横竖有他们一份的。”
王夫人咬牙:“要是不肯,那便叫他们去。逼得实在没法子了,可不得一拍两散!咱们好歹还有娘娘,他们也别欺人太甚把事情给做绝。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我哥哥……”
贾政便不说话了,这也确实是最后的依仗了。
又折返回前面的花厅,这个那个的跟贾赦一说,贾琏拉了拉贾赦的袖子,意思是适可而止吧。贾赦想了想道:“这么着也不是不行,不过我也有一条件。”
“你说!”贾政耐着性子,只要这事能支应过去,怎么着都成。
贾赦便道:“拿了老太太的东西,这本就有我们一份。而今,算是拿我们的银子填了你们的窟窿,所以,我的意思……咱们趁机就把家给分了。老太太留下,你们搬出去。”
被当哥哥的往出赶,贾政脸上又添了几分羞恼:“早就想搬出去,只老太太舍不得宝玉。”
“老太太舍不得宝玉,就叫宝玉陪老太太住着。”贾赦不跟没坏心眼的孩子计较,就是留家里,也不过是多吃一碗饭的事,“就是三丫头并环儿留下都行,但是你们两口子,得搬出去。”
贾政手都气的哆嗦了,好半天才道:“老太太……”
“你真有孝心,每天来给老太太请安便是了。”贾赦又来了一句,把贾政的话给堵住了。然后又道:“再说了,动老太太的家私,可是你的主意。等老太太醒了问起来……”
“我搬!”贾政这话才出来,就见贾琏端着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过来。
分家嘛,还是得立字为据的。各自的产业等等,这得要写明白的。
贾政一口气写了,立下了分家的字据,那事情就妥当了,今儿不搬明儿终究是要搬的。
然后连夜的,押着鸳鸯拿了钥匙,把老太太的家当归整了一遍,原本以为老太太多富有,结果满打满算,这也才收拾出来三万多两现银出来。剩下的田产铺子多在金陵,折算成银两,只怕还不足十万两。所以,这其中就有四五万两的缺额。
再下剩的,就是些药材香料,连夜的叫了当铺的人来,现给变现了七八千两。又有玉石料子,珍珠玛瑙首饰的那些东西,又凑了三万多两出来。
归拢了归拢,饶是还不够,也就是几千两的数了。
贾政心说可以了,可贾赦愣是不行,得足额足数才成。愣是叫贾政再拿了两幅收藏的画抵进去,这才算数。
天一亮,果然户部的人就来了。清点验看了半晌,才把欠款的数给清了。
老太太那边,就只剩下些陈年的布匹料子还有早些年人家送的衣服还有家常的穿戴了。连平时打赏人的银匣子,也被邢夫人趁乱给拿走了。
贾母醒来鸳鸯也不敢说这事,可她不说,邢夫人说啊!她觉得如今自家得意了,便怎么刺激贾母怎么来,这个那个的,一早就闯进贾母的屋里,什么都说了。
贾母眼前一黑,又要往下倒。也不去看家当,自己的家当还是儿孙的,都还了债了,也算是办了正经事了,这个可以不计较。但是分家,“谁准许了?”
“已经分了!”邢夫人这么说。
“分家不等于离家。”贾母一锤定音:“分家就各自算各自的开销,只要我还活着,就不许老二一家离家!这是我的话!你去问你老爷,看他准不准?他不是会敲登闻鼓吗?我也去敲敲。告他一个忤逆不孝,别打量我这老婆子老了,就能摆布了!”
邢夫人被怼回去了,去找王熙凤商量。
可王熙凤却早早的跑来看林雨桐了,不是昨儿四爷叫林雨桐装着动了胎气嘛,王熙凤就借着瞧病人,给躲出来了。她哼笑着,“老太太一准不许老爷太太搬的。大太太必然要找我商量,怎么把二房挤兑出去。可是我傻了才去干这事?二房在府里一日,我便松快一日。二房一旦搬出来,瞧着吧,大老爷大太太还不定怎么折腾我们呢。不光我躲出来了,就是我们家那位爷也学聪明了,说是送户部的郎官大人,顺便交际交际。那边大老爷没多想,就放人了。”
这是说有二房,大房就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等没有二房这个敌人了,自家内部的矛盾就得暴露。比如说着两口子私下藏的那些钱财,贾赦定是要逼问着要的。看的出来,这两口子是要耗到贾赦老了糊涂了,死翘翘了,才撒手放二房离开的。
贾家的事纷纷扰扰的,但从头到尾,外面的人都以为贾家是因为族田的事闹崩的,更深层次的原因倒是没人怀疑。
林雨桐原本以为这事跟自家关系不大,最大的好处就是因为分宗,跟那边分开了关系。
当然了,这是礼法上的关系。不怕因为贾家获罪而被牵连。但要说从此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自己这个身份,还是人家贾母的外孙女,贾赦和贾政的外甥女。而且,是被人收留过照顾过的,你要翻脸不认人,真得有人站在门口骂了。
因此,王熙凤来了,林雨桐还叫她给贾母道恼,“等稳下来了,我就去瞧瞧她老人家。”然后又给捎了不少吃食给带过去。
除了这个,林雨桐真不觉得有什么更深的关系。
却不料,几天之后,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奖励四爷北地种稻的功劳,给了四爷一个世袭三代的伯爵爵位以外,还将贾家用来抵债收归国库的大观园,赏赐给了四爷。
林雨桐跟着接了旨,心里那种感觉,真还就说不上来。
四爷成了稷康伯,林雨桐成了伯爵夫人。
见林雨桐那样,四爷还问:“不想住那园子?”不知道多少人对那园子心里向往呢。红楼迷们谁不想住?他就说:“当初设计的时候都是留着口子的,只要一改建,你住进去试试,冬暖夏凉就不说了……”
嘚吧嘚吧嘚吧的,林雨桐就知道了:“当初你就想着要这园子了?”
那么好的园子,你不想要?
况且,那姓闻的叫你住过园子吗?
没有吧!
可怜巴巴的来了一回多少人想来的地方,却连最著名的大观园都没住过,你冤枉不?
说实话,心里稀罕人家那园子吗?
别说你不稀罕!你说了我也不信!
皇家的园林这回你是住不上了,可这园子再叫你住不上,爷是不是也太无能了。
林雨桐就瞧他,就说嘛,太上皇那么看中他,也不见给他升官,也不见赏爵位,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等着大观园腾出来给自家住的。
然后四爷就找工部的人,这园子的还得整修的。如今且不急着住进去的。
首先,得把两边的门封了。这门封了,以前大门的位置得挪,小部分的景物就得挪动改造。还有,那里再好,终归是个园子。这前面还是要有正经的院子的。
以前大观园的正门连着贾家,如今那里成了墙,大门就朝其他方向开。四爷选在了赖家的那个方向,跟赖家地方连在一起,占用那里重新盖大门前厅极其院落,如此,就相当于是正门跟余家是门对门了。更近便了!
那一片的地方,四爷借着余梁的手早高价买回来了,如今办起来更利索了。
这可真是眼看一边高楼起,眼看一边高楼塌,都不过转瞬三两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