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生意。你爷爷奶奶给你做饭照看你,妈还给你找了家教,要听老师的话,明年争取也考个中专。就考中专师范学校,出来当个小学老师也挺好,你这样的条件,咱们子弟学校的附小教低年级一点问题都没有。”
丽君连连点头:“我肯定好好学。”
只要爸妈不离婚,还能解除误会,这就再好没有了,“那你要打电话回来……”
“那肯定!”程开秀连忙保证,“等你考上了,放暑假的时候带你去出去玩。”
孩子连连点头,一再保证好好学习,听爸爸和爷爷奶奶的话,程开秀出了孩子的卧室就哭了,眼泪默默的流,眼线被泪水一冲,脸上两股子黑印子特别明显。她慌忙擦了泪,躲进卧室去了。
晚上躺下,两口子背对背,各自盖各自的。
因琦听到那边压抑的哭声,便道:“哭啥啊,是你不要我们爷俩了,这会子又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程开秀越发的哽咽了:“要是厂子好好的该多好,按时上下班,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或者是你出去开店去,我在家里带孩子。不叫我出去,我就不知道人家还能那么过日子。那时候就真觉得,这半辈子都白活了。人家出去一顿饭的钱,我曾经得精打细算的谋划。随便喝一杯咖啡,够孩子的学费资料费补课费了。人家的日子能过的潇洒,可我把我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儿了。以前,我跟我姐一样,可这几年呢,穿我姐的旧衣服,回娘家就跟捡破烂的似的,给啥我都稀罕,叫人看不起。”
“可咱的好日子也来了。”因琦就说:“一个月小一万的赚着,如今有几个人能赚这么些钱?”
“可这钱叫我买衣裳买化妆品,我心疼!”程开秀气道:“夫妻两个也不在一块,一想起这钱都是血汗钱,我是花一分我都肉疼半天……”
因琦明白这话的意思,她花自己赚来的钱心疼,但是花不相干的人的钱,她不疼。
她不是对自己没感情,她就是管不住,就是想要人家的东西。
就听她说:“我挣的我都攒着呢。给丽君开了个银行账号,明儿我把折子叫妈收着,这钱我一分不动,都给我闺女。你以后要是再娶,别带回这个家来。这边的房子是闺女的,听见没?”
因琦闷闷的嗯了一声,夫妻俩就都不说话了,一直睁着眼睛到天明。然后脸上带着笑起床,一起送闺女去学校,看着孩子欢快的蹦着往学校去了,两人这才回来。一个坐着没动,一个只收拾了一个小箱子,然后出门。
这一走,只怕再难进这个家门。
老太太想哭都不敢哭,怕人家听见了说叨。但私底下还是骂儿子:“这成一个家不容易,你们这说糟蹋就糟蹋了?”
老人家想不通啊!
但这事瞒的紧,程开秀连娘家人都瞒着呢,只因家这边知道。厂里人还当是两口子好着呢,还打趣说:“还当是真事呢,没想到这两口子这么大岁数了,还闹这个。”
老两口含混的应是。
但这事对四爷和林雨桐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最直接的就是孩子的中午饭怎么办?
老太太说她在这边做好了,然后给丽君带一份过去就行。
可那边是四楼呢,上上下下的是那么容易的?再者了,因琦一个大男人,这洗衣服收拾屋子这些事,不得老太太来吗?老爷子出来采买,老太太在家里紧赶慢赶的做,只要能收拾利索。人年纪大了,到底是手底下慢了。
所以,四个孩子的午饭,林雨桐还是给了钱,叫在学校食堂解决或者干脆在学校门口的小饭馆里解决。晚上回来给他们做饭吃。本来说想找个不住家的保姆,帮着洗洗涮涮的做个饭,自家厂子里都能找到人。可要找到放心的,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先这么着吧。
其实孩子们还挺喜欢在外面吃的,能换着花样的吃嘛。家里的饭再好,一天一天的这么吃,也觉得腻的慌。
然后四个孩子四个班级,吃饭也不一起了,各自跟自己的同学一块吃饭,这么过了一周,看他们适应还算良好,那也行吧。
唯一麻烦的是就是晚上回来得收拾屋子洗衣服,林雨桐收拾屋子,四爷看着洗衣机,睡前把家里收拾利索了,第二天早上就不用着急忙慌的了。
眼看这国庆节到了,孩子要文艺汇演。
因唯又被选上去当主持人去了。老师要求也多,要红毛衣,黑裙子,搭配一双白靴子。
可着市场里找,小市场里根本就没有。好容易在商场里找见了,可这都是牌子货,瞧着样式也太成熟了,其实不适合孩子穿的。没法子,老师要求嘛。花了七百多给配了一身。然后其他三个又被要求去学校每人得带一捧塑料花,说是领导要来,这是欢迎领导的。
学生们举着塑料花,一边摇着,一边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口号。
如今这塑料花挺流行的,结婚的时候,花盆里都插着塑料花。就连酒厂,装酒的酒瓶子都做成能当花瓶的样式,喝完了摆在外面插上花还能用。
自家当然是没有这玩意的,地方本来就紧张,哪里有空档摆那个。厂里的办公室,之前也有人提议说弄假花摆放,林雨桐却叫买成吊兰藤萝这些东西放着,根本就没有塑料花。
这玩意在小店里还找不见,又专门抽空跑到小商品批发市场,买了三捧子。
用完了,因唯的衣服也不穿了,林雨桐穿。领导检查的那一天下着雨,塑料花也没派上用场,带回来搁都没地方搁去,林雨桐说看谁家要拿去算了,几个孩子还舍不得,给装进塑料袋,塞到沙发底下去了。
得了!到了年底大扫除,还是扔了的货。
紧跟着秋季运动会,几个孩子的老师大概觉得他们家家里条件好,都叫了孩子单独说话呢,意思是看你爸你妈能不能给咱们班提供一些饮料之类的东西。
本来是该班费买的,但现在家里条件好的不多,班里收几块钱的班费,都有家长找学校,怎么动不动就收钱,乱收费什么的。知道困难的学生多,人家老师这么说了,孩子们回来一说,得了!四爷又得抽一天空,干脆全校支援算了。没有饮料,就是矿泉水的供给,一个孩子一天两瓶水,这很可以了吧。
也是为了孩子的,人家学校提什么要求,家长得无条件答应不说,最好还能超额完成。同样遭遇的也不光是四爷和林雨桐,还有好几家的家长,都是一样。有一家是自家开广告公司的,如今这广告公司就是印刷名片,制作横幅之类的东西。老师说给班里制作横幅就行了,结果这家长还不是一样给学校制作了很多横幅,什么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之类的。有学生的家长是医生,又被请来客串一天的校医,因为都知道学校的校医是个只读了护校的护士,留着也不大管用。那位家长请假在学校义务劳动了三天。
老师客气,说辛苦各位了。
然后家长还得更客气: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
老师满意了,可家长们回来是把学校骂了个死臭。可谁叫人家是重点学校呢。好些人家想给孩子转学,可就是死活找不到关系。家长们这边骂着,可等有亲戚朋友求上门来了,又觉得能跟这样学校的老师拉上关系,也还不错。
过了中秋节,自家盖的新厂房能用了,陆续的把设备搬到开发区,但原来那地方也没停用,又在那里开了个酱菜厂。
有了新厂区,这就得重新开业。厂里准备了半个月,最后又请来了上级的领导,区里的,市里的,省厅的,哪怕省厅只来了一位副主任,但这人总算是请来了。重新剪裁,这又是报纸又是电视的,又上了一拨。
随后又请了电视台,自家厂里得打广告了。如今这广告,都可简单了,而且都是一个模子的。就是某某某老总,坐在办公室里,宽大的办公桌前,放着职务姓名牌,什么某某某董事长,某某某总经理,在这里祝愿大家新春快乐万事如意,大致上就是这么一个模式。
所以请的人一来,人家就问四爷:“不知道是因总来,还是林总来。”
谁都不来!
坐在那里叨叨叨叨的,谁耐烦看你去!
咱也不请明星,就是拍厂里的制作流程,生产线,运输线,包括过期产品处理流程,然后配上背景的介绍词就行了。说明我们的品牌,有我们的联系方式,知道我们的地址,再就是强调,我们只做放心食品。
这就O了!
这广告先是在省台放的,至于国家级别的,现在还没这个实力。
到了新厂了,那一切都得不一样。首先是引进电脑。这个办公的时候要用的,到底是方便。然后再就是招聘!
四爷要找的就是那种能独当一面的人,平时的经营有他负责就行,关键是得把自己和桐桐从繁杂的事务中解放出来。他们把把关,指导了方向,具体有人去操作就行。别整的自家累死累活的,顾了厂里顾不了家。便是厂里的事好处理,但有时候人不在就是不行,得陪绑自己的时间。
可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真有能耐的,人家扑腾点什么不比给人家打工赚的多。
这段时间,天公作美。搬迁厂子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雨也没见。等到了什么都忙的差不多了,雨就下来了。秋雨连绵,一下来就没完。天气也变的阴冷阴冷的。早早的给孩子们把羽绒服都翻出来,早上四爷开车先送孩子,把孩子送到学校门口,看着他们进去才罢休。
按说这也到了试供暖的时候了,今年却迟迟没有动静。
厂子都是自己供暖的,锅炉就在厂区里。可今年厂里说连煤钱都拿不出来。好些人家就找呢,说实在不行,那就收暖气费嘛。家家户户的都收一点,财政再想办法补贴一点,好歹过了这个冬再说。
可惜,愿意交钱的是少部分,大部分家人就是摇头,没钱。如今这里面有买断工龄的,也有如今还没有跟厂里达成一致的,这处理起来就很麻烦了。
那这可怎么办?
难不成今年不供暖了?
不管供暖不供暖的,人扛不住了,就得准备起来。先去买电褥子,给老两口还有丽君也捎带上,几个孩子都是单人的,一个床铺一个电褥子。如今最不值钱的就是棉花布匹,找熟人在二厂三厂买了不少,搁在家里都缝制成被子,十斤的棉花被子,一人换一床新的。
都过了十一月半了,还不见供暖。
四爷估摸着今年要凉,于是又准备炉子,给老人家那边也定做了一个大铁皮炉子,专门买了一大卡车的煤,就卸在老赖的院子里,隔上两天,从那边扛上大半袋子回来烧。这得亏是住在一楼,大铁皮的烟囱从每个房间绕一圈之后,从窗户的玻璃上钻的眼就通出去了。可老两口住四楼,很不方便。好些人都在户外晾晒衣服,悬空挂着。这伸出去的烟囱流出来的那个烟油,掉下来把人家的衣服再弄脏了。
于是,四爷愣是想法子,把烟囱伸出去一米五上下,地方高,烟囱长,然后风一抽,炉子特别旺。如果不关房间门,每个房间的不冷。赶不上暖气吧,但也不受冻。
每天家里倒出去的煤渣滓,很快就不见了。自家的炉子是开着的,只要人在家,就一个劲的烘屋子,如此就导致了家里的倒出去的煤渣燃烧的并不充分。有些人就把煤渣捡回去,用筛子再过一遍,然后倒进自家的炉子还能烧。
可这不是祸不单行吗?
天冷了,都用上炉子了。大多数都是蜂窝炉子,叫屋里有个温度就算了。这可楼上不比平房,用炉子特别操心。落雪的那个早上,小区里三家中了煤毒。其中就有李老太太和那两个孩子。还有另外两家!李老太太和孩子倒是没事,得亏了楼上有个跟李家外孙一个班的孩子,上学的时候习惯的叫那孩子一块上学,结果喊了半天不见动静,楼上的大人听见了赶紧下来,拍了门不见动静,就赶紧多叫了几个人把门锁给砸了进去,果然是老人孩子都昏迷不醒了。把人送到职工医院,抢救及时,没出大事。
可另外两家就不那么走远了,年轻人火气大,心疼老人,心说晚上把炉子放到老人屋里,结果这下好了,年轻人起来的早都急着去上班去了,想着老人还没起,也没管,等到中午回来的时候坏菜了,人早凉了。
这如何肯干休!
怪谁?
就怪厂里!就怪厂领导!
要是通暖气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了!偏这两家当初是答应了说交暖气费的,可有人不乐意交,厂领导也不说做工作,钱交不齐就不管。如今人死了,出了这样的意外了。人心里气不平啊!
人装殓了放进棺材里,堵到葛秋成家门口,逼着他:这事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葛秋成也委屈:“没钱我上哪给你们变出烧暖气的碳去,这不是无理取闹吗?”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人家溜了。跑到京城去了,说是去看朋友去了。
人家两口子就一个独生的闺女,招赘了女婿之后,前两年见厂子的效益不好,把女婿先放在厂保卫科,然后派出所不是要往这边派警力,添一个警卫室吗?又把女婿放在那地方过度了一下,去年人家就调到区公安局去了,不在厂里呆了。葛秋成带着老婆一走,你们堵门也没用了!
又去找工作组,最后工作组出面,补偿了一部分丧葬费,然后送火葬场把人安葬了。
至于说暖气的事,还是那两个字——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