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起帷幔的绶带随风而动,伴着轻风入殿的寒意让立于天子床前的张安世不禁颤栗。
按捺下心头冰冷的惊惧,张安世肃然正色,恭敬地回答天子:“……臣未见太子上书……”
这是再真实不过的实话了,然而,天子闻言便睁眼,有些混浊的双眼冷冷地盯着自己亲自简拔的尚书令。
不过片刻,张安世便觉得背后的冷汗已浸透自己所着的袀衣。
今上聪明,否则,孝景皇帝不会舍弃长子立当时年仅七岁的今上为皇太子。内外重臣皆知,今上用人极苛,容不得欺瞒,也容不得庸碌,宠信时足以让人飘然不知今夕是何夕,决绝时却是半点恩情旧谊皆不计!
——虽然是实话,但是,他这般说辞与欺君又有何异?
“安世……”仿佛没有察觉近臣纠结的异样,天子闭上眼,轻声唤道。
“主上有何吩咐?”借着躬身应答的机会,张安世收拾心情,掩去所有可能流露不安与恐惧的神色。
“你很会说话!”天子淡淡地评价,“比你父亲会说话!”
寒意瞬间穿透黑色的缣帛与血肉之躯,狠狠地击在最柔软的心尖上。
张安世感觉到了窒息。
——元鼎二年十一月,御史大夫张汤自杀。
——“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灭者几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状,天子重致君狱,欲令君自为计,何多以对簿为?”
张安世很清楚,就像父亲说大司农颜异“腹诽”一样,那些簿责于父亲的罪名不过是一个幌子,让父亲自杀的不是那些罪名,而是上意!
——赵禹的话再明白不过!罪名什么不过是天子的手段,最终的一切全在上意。
面对天子状似无意的感叹,张安世只能报以困惑的神色,同时继续沉默。
“不过,朕想知道的,不是你有没有见到奏书,而是太子有没有上书!”天子很平静地对尚书令说明自己的意思。
尽管没有接到天子若有实质的目光,张安世还是惶然颤栗了。
——这是一个抉择。
——或者说,天子坚持要知道近臣对未来的选择。
“……臣未见太子上书……”咬咬牙,张安世坚持原来的回答。
靠着凭几踞坐在床上的天子没有动怒,甚至没有睁眼,只是微微勾起唇角,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答。
张安世缓缓地吁了口气,却陡然听到天子很温和地告诫:“若是连臣下奏书与否都不能确定,朕以君为尚书令岂非认人不明?”
“臣无以塞责!”张安世不得不请罪。
他是尚书令,责无旁贷。
“朕希望下一次,你不会再如此回答了。”都说今下御下严苛,但是,事实上,今上从不会只给臣下一次机会。
“诺!”张安世躬身答应,身上的寒意稍退。
退出天子寝殿,迎面便看到霍光与金日磾询问的眼神,张安世不禁苦笑,随即,没有避讳地走到霍光面前——除了侍中,霍光还领着受尚书事的诸曹之职。
“君当真是出了个好主意……”张安世想想就后怕,对霍光自然是没好气了。
霍光耸了耸肩:“尚书令不是安然走出帝寝了?”言下之意——你该感谢我!
他说的是实话,张安世也只能无可奈何摇头,随即低声道:“太子是否有上书?”
听到张安世的问题,霍光与金日磾的脸色同时一变,金日磾随即便退开两步,留出空间让两人交谈。
霍光没有给明确的答案,只是道:“按太医令的上书,皇孙进的一个家人子当在月初免身。”如今,已将近六月末了。
太子妃未立,太子家以生下长子刘进的史良娣为尊,刘进的长子乃是太子元孙,无论如何,太子都当上书。
张安世这才明白,天子为何那般笃定地追问自己,刚想开口,一个惊竦的念头闪过脑海,让他怔怔地望着霍光,半晌没有回神。
霍光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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