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阙甲第要天子赐予,非功勋卓着的显贵无此殊荣,上官桀虽然是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却还没有得到这种赐予,因为,辅臣之首的霍光对北阙甲第没有兴趣。
不算大将军与骠骑将军的幕府,昔日北阙甲第中最显赫的便是分属长平侯与冠军侯的宅第,如果天子要赐第,必然首先考虑那两座已经无主的宅第,毕竟,那两处离北阙最近,最符合他们的身份。
对于那两座承载了太多美好回忆的宅第,霍光颇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念头,因此,成为大司马大将军后,霍光没有搬家。
上官桀却在今上即位后,搬到了宣平门,那里权贵云集,不少诸侯王的邸第也设在此处,素有“宣平之贵里”的称呼。
霍光不是第一次来上官家,但是,这一次,却从未进门便感到深深的违和。
——也许是时间太久了吧……
——他上一次来上官家还是长女免身那日……也是她的忌日。
这一次却是为了外孙女的笄礼。
上官安郑重拜请:“上诏弱息(注1)入内,将加笄于其首,愿大人之教之也。”
这是相当正式的拜请戒辞。
霍光没有料到上官家会请自己为兮君入宫加笄,一怔之后,本就因此不高兴的他立时有些恼火了。
没有再让礼辞,霍光直接拒绝:“女子许婚加笄,素来由亲族行事,君不应请我!”
本来伏首参礼的的上官安闻言抬头,看了妻父一眼,重新低下头,轻声道:“兮君很想念外祖父。”
兮君与弟弟是九月归家的,如今尚不足一月,霍光自然没有再见过他们,而笄礼之后,待嫁女子不见外姓。
想到这儿,霍光便犹豫了。
犹豫片刻,霍光长叹一声,说出正式的礼辞:“某不敏,恐不能共事,敢辞。”
上官伏首再拜:“某犹愿大人之终教之也!”
“君重有命,某敢不从?”
既然答应了做笄礼正宾,正式加笄的前一夜,霍光便需要在上官家住宿。
上官安将霍光迎入正堂,又是一番惯例的礼辞应对后,便将霍光领至客居。
“西院便是兮君与无疾的居处,阿公是现在去看他们,还是用过哺食再去?”上官安毕恭毕敬地请示。
霍光没有太急切的表示:“先进哺食吧!”他从宫中赶来,一身疲惫,实在没精神。
上官安知道,月初日食的麻烦尚水了,益州又报西南夷不稳,霍光还能记得外孙女笄礼的日子,主动赶来,他都有些惊讶——他本以为需要等到日暮之后,派人入宫提醒霍光。
“赞者何人?”等候奴婢送上膳食的工夫,霍光随口问了一句。
上官安肃手而答:“臣请了……”
“大父!”翁婿俩客套有礼的对礼被一个欢快的童音打断,霍光立时缓下原本严肃的神色,微笑着看向被屏风挡着的内户门。
清亮的声音似乎仍在回响,霍光与上官安便看到一身红色锦衣的兮君从屏风旁奔了进来。
“阿翁……”看到上官安也在,兮君立刻停步,肃手参礼问安。
上官安看到女儿用眼角余光频频望向自己与霍光的小动作,不由莞尔,伸手抱起女儿,走到霍光身边:“明日外祖父要给你加笄取字,现在,你就好好陪外祖父用哺食以答谢吧!”
“兮君一定好好陪大父!”揽着父亲的脖子,兮君愉悦地回答。
从上官安手中接过外孙女,还没有来得及与上官安说话,就听到兮君乖巧地问安声,霍光只能对行礼告退的子婿轻轻颌首,随即便低头与外孙女交谈。
刚说了一会儿,兮君忽然想到一件事,苦着脸对外祖父抱怨:“大父,阿弟又病了……兮君好害怕……”
想到生下来便丧母的外孙,霍光不由面露忧色。上官鸿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上次那场意外后,更是经常有惊厥高热的情况,东闾氏之前暴病也与连日看顾外孙有关。
“没事的!”霍光轻声安慰外孙女,同时示意送膳的婢女将食案在床前的长几上,“你祖父请了太医,必然无事的。”
“嗯!”兮君点头,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大父,用膳。”
“兮君用过了吗?”看着外孙女眼巴巴望着甜羹,霍光立刻会意地询问,兮君果然摇头:“没有。”
“一起用吧!”将甜羹与勺子放到外孙女面前,看着她快活地喝着自己最喜欢的甜羹,霍光不由微笑。
举箸略用了两口菜肴,霍光便放下银箸,将兮君抱入怀中,同时在她耳边轻语:“不要出声。”
兮君依言没有出声,却还是不解地放下小勺,刚想抬头,就觉得脖子上多了一个东西。
——苍翠欲滴的……
眨了眨眼,兮君举起用红绳挂在自己颈间的玉饰,满眼疑惑地望向外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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