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荼毘就不用每天那么晚回来了。
四处奔波的少年总有些自暴自弃的想。
荼毘把一二三四照顾的很好,在最开始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全都是靠他来保证两人的恩格尔指数勉强保持在正常人的水平线上而不至于上升的太快。
虽然有多次离家出走的丰富经验,可说到底一二三四其实对在外生活还是极度的不适应。说白了,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几次离开有好心人的帮助,他很可能涯不住孤身一人的寒冬。
他被他的“个性”养的太好了。
“好了小少爷。”记忆里某人的声音又哑又沙,像一根羽毛轻浮的落在心头,还不怀好意的挠了挠:“咱们总要吃饭的。”
在一个月亮很圆很圆的晚上,荼毘拿着一沓沾满暗红液体的钱,拖着长长的影子,带着淤青与伤痕,疲倦的回了租房。
“毕竟是我带你出来的。”
好孩子被坏孩子用碘酒狠狠戳了几下伤口,嘶嘶地喘气:“……所以我总是要养你的。”
坏孩子拿着棉花球,小心
地帮他吹了几下,闻声迷茫道:“可明明是我硬要拉你走的啊。”
荼毘没有说话。此时他身上还没有那些顽固的伤疤,脸蛋白净又漂亮。他瘫在床上,任由一二三四小猫踩奶似的帮他涂药绑绷带。
……不,是我带你走的。
荼毘看着手忙脚乱的一二三四,想开口解释,但最后还是无奈的闭上了嘴。
一二三四永远不知道他的离家出走与荼毘的离家出走有什么不同。
他太过天真,哪怕嘴上说着要离开,可潜意识里他依旧认为自己是名为轰四的少年。可荼毘不同,他在名为父亲的地狱中挣扎过无数的日月,连仅存的姓名都被视为残缺烧得一干二净。荼毘像绞尽脑汁妄图偷走桌上奶酪的老鼠一样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离开这个家,可痴念就是痴念,他谋划了一次又一次,次次都是纸上谈兵。
荼毘便把目光投向了一二三四。他知道少年的离开只是一场心血来潮的叛逆,但荼毘的计划里正缺少几分年轻人的朝气。
于是顺理成章的,他依靠一二三四离开又回家给自己带来的情报与时机,重复推翻构建自己的计划,直到万无一失。
终于,在那天晚上,一二三四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荼毘知道,他熬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机会。
他带着从六岁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的男孩子,像带着公主逃离王宫的恶龙似的狼狈又兴奋的离开了。
其实荼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捎上一二三四,他的计划里从未出现过他的姓名。他希望这个小男孩在温室里活得好好的,漂漂亮亮的。
可人家不这么想。
“我要跟你走哦。”开始时的男孩子说。
“我会带你走哦。”结束时的小少年也说。
一遍又一遍的,正如被雨打湿的花,卷起初开的花瓣,乖巧的被风吹着落下枝头,贴在不归家的旅人鬓角边上。
……
一二三四推开了酒吧的门。
在昏黄的灯光下,黑雾一般的男人正在擦杯子。
吧台上翘着小指的男人微微偏过了头。他捏着杯子轻轻摇晃,里头盛着蜜一样的暖阳。
“咯啦。”
杯中的浮冰碰撞了一声。
“什么嘛。”男人阴沉着脸,不悦地踹了一脚吧台:“你还知道过来啊。”
一二三四顿时露出了一个招摇的表情。
“对啊。”
他笑起来像一个陪酒的牛郎一样,又深情又甜蜜的看向他的老板:“我才知道过来呢。”
男人啧了一声。
“滚过来。”
他不高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