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阳光刺到了李萨的眼。她醒了,眯眯眼起身,张望一下屋里,“妈妈”哪里去了?昨晚还发烧呢。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出什么事吧?难道,这份母爱,她也要失去?!
原来的院门挡在屋门口,上面栓了几个小玻璃瓶,一碰就撞的叮铃响,是“妈妈”用作门铃无疑了。她心里踏实了些。
“妈妈”,她轻轻叫了一声,有点不习惯,又试着叫了下。屋里没人,院子里也没人。她是去哪里了?抬头看看太阳,是上午十点多的样子。
李萨到灶房看到灶台上留好了早饭,随意吃了几口,她实在是不喜欢这种饭菜。这里都是吃面汤,在她看来这面糊糊就是浆糊,寡淡无味,没有什么营养的。
头上的伤口有些胀痛,这么热的天,早该换药了。她从院子角的垃圾里翻出来几块烂镜子,挑出最大的立在窗台上,又找到剩下的碘酒和纱布。
当她看到镜子里的人时,惊呆了!李萨自认为也是个美女,但是江南女子那种清秀恬淡。兰兰却是让人惊艳的美,玉树般玲珑有致,眼波流转间勾心摄魂。古人云“肤如凝脂,眉若春山”之类,怕不就是说兰兰这种美了。
李萨心里五味杂陈,这样的美人,总会给人卿何薄命的感觉。
她拆开纱布,右额角一片青紫,2公分长的伤口从发际到头发里,有些感染了。她找到一把剪刀把伤口处的头发剪掉,擦了碘酒,包好纱布。这么深的伤口,没有条件缝合,不留疤痕是不可能的。
接近中午了,还没有见“妈妈”的踪影。她昨晚还在生病,这大太阳暴晒的天气会去哪里了?李萨有些自责,不由得急忙向外走去。
“妈妈,妈妈!”她的喊声渐渐大起来,有点焦灼,有点恐慌,边走边张望。
“兰兰!妈妈在这!”村旁小路上,妈妈从远处急步走来,头上戴了顶草帽,看到女儿就一手压着草帽,跑了起来。
李萨赶忙迎上去。“妈妈,你去哪了?昨晚还发烧呢!好些了吗?”李萨嘟起嘴,她这是撒娇吗?
“好了好了,农村人有什么病扛不了。”妈妈拉她到树荫下,递给她一个油纸包,“吃吧”。
她打开,是一只卤鸡腿,口水立马涌了出来。她看到妈妈的手是黑青的,疑惑的问:“你的手?”
妈妈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烟油,洗不掉的。”
“那你去哪里了?”
“我去烟站积烟叶了。”看到李萨的不解,指着路边的植物,“看这烟草,种烟的把长好的叶子掰下来,还是青色的,要送到烟站的烤房里,烤成黄色的干叶子,才能存放卖钱。青叶子要用绳子系着把儿一条条绑到杆子上,一排排挂在烤房里烤的,就是积烟叶。”
“妈妈你是去挣钱了?”李萨的泪流下来。
妈妈叹气:“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呀!你爸爸走了,妈妈得撑住......”她哽住了。
李萨把鸡腿举到妈妈口边:“妈妈你吃。”
“不,兰兰吃。头伤流了那么多血得补补。”
“可妈妈你也生病了,也需要补补。”最后,母女两个一起哭着吃着。李萨觉得,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腿。
“妈妈,我想和你一起去积烟叶。”
“天热又这么晒,你还是在家歇着......”
“不嘛不嘛,我就是想和妈妈一起,一会儿也不分开。”李萨抱着妈妈的手臂摇,歪着头依在妈妈肩上。她比妈妈高一点,但恍惚间她成了小女孩,嗲声嗲气的跟妈妈亲昵的撒娇。
妈妈爱怜地牵住她的手:“我的兰兰长大了。”她面对女儿,郑重地说,“兰兰,你高考差7分,本来是要你复读的。现在,家里这情况......”
李萨忙摇头,怎么能再给妈妈添负担?她心想,这个兰兰大学考不上?是不是因为美貌被人追求,早恋了吧。
“你哥惹下的祸,我们没办法躲,”妈妈叹气,“也不知道他欠下多少债。咱小毋庄,都是同宗同亲。土里刨食儿,谁家挣钱都不容易,咱得想办法还啊!以后,咱们得过苦日子......”
李萨看到她苍白愁苦的脸,哽咽着替她摸去泪水:“妈,我知道,我不怕!”
就这样,李萨,不,现在是兰兰,坐在一群鸠皮黑脸的妇女中间,专注的积烟叶。她精致的面孔,头上缠伤的白纱布,如同瓦砾中的珍珠,黑土上的鲜花,吸引着来来往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