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容止做得很合宜。
亭秋说,煜王并没有为难他们主仆几个,只最后同容止说了几句话。那时亭秋和邢尘两个站的位子离他们稍远,自然听不清楚最后煜王究竟同容止说了什么话。
同容止说过话以后,煜王最后看了她一眼,而后便煞白着脸转身走得潇洒,再也未曾回过头来。容止怀里抱着她一步步走上马车,彼时那个自称神医的容止凭着自己行医多年又以身俱来的经验,断定她已然初见端倪或许会发一场烧来。果不其然,他们一行人不过走了几个城镇,她便烧得糊涂。
此时他们正在南境的榷场处稍作安置,此处热闹得紧,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各路的人马,在这里谁都不会有这个闲工夫多管旁人的闲事,也不会有人因着他们一行人不知背景有行踪蹊跷而在他们背后窃窃私语使绊子。
照亭秋的话来说,此处是一个绝佳的修养地。反正眼下也没什么消息传来,虽说如今她晓得了煜王有意出征南境,可想来南郊大营出了那么大的一桩事,且这桩事对煜王来说还是个十分有用的筹码,依他的性格定当好生一番谋划才是。
毕竟,他已然走到了如今这般地步,再一步就是名正言顺的入主东宫。恐怕谁也不想再骤生变故吧。
南境大营虽说并不是慕容迟朔一行人先起头,死伤也是夏军还要来得多数,可既然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且还是在煜王管得着说得上话的地盘,无论人家要将黑的讲成白的,亦或是将红的讲成黄的,都全屏他一张嘴罢了。且这一桩事还正好能够充当大宋出征西夏的借口。
须知国与国之间博弈,虽说是博弈,可到底来说还不能够落人口实,且要为君者,还要为天下老百姓着想,谁都不好做先发动战争的那一方,名不正言不顺嘛。
有了这一出名头,她觉得煜王铁定会以她的随嫁军潜伏已久意图谋反的罪名装作一副愤然的样子出征南境,这样可就名正言顺了。至于演技嘛,煜王自然已然是炉火纯青的地步。
想来这几个月她总算能过上一阵子的安生日子,好生将自己这腹中余下能够与她相依为命的孩子妥善地生下来,才回国中安顿为好。
“亭秋,我如今眼看病也要好了,待在屋里闷得慌,你陪我到集市上走走吧。”
“是。”
榷场的集市比之汴梁城来得还要更加热闹更加有声有色,可在这里大多数的商贾小贩皆不怎么让人看得出出自何方。
路边外藩打扮的商贾正买卖着胡椒粒,据说是西域诸国极其受欢迎的一种调料,她瞧着新鲜,便嘱咐亭秋买了一些带上。
榷场集市里售卖的花样新鲜别致,有些更极具神秘的色彩。她和亭秋主仆二人逛得累了,便直接在街边买烙饼的店家小坐稍候,也好歇歇脚。
“听说了吗,我汴京的亲戚啊这几天刚好到我家来,他们说这南境,恐怕要打仗了啊。”
“是吗?可我们不是许久没打仗了么?这次又是谁啊,是漠北还是契丹?”
“哟,你可不知道呢吧,这次啊听说是煜王妃的随嫁军谋反,煜王恐怕还要亲自出征呢。”
“唉,那还要死伤多少百姓啊。到时候,别连累得我们连生意都没法做了。”
“可不是么……”
眼前三两个平民百姓唠家常的当事人就这样在一旁边饮茶边彻底听完了整一件事的前因后果。事实上同她此前料定的事情差得不远,也的确是她想的那样。
战火骤起,百姓流离失所遍野尸骨。从来,她以为的两国交际,是能免战就绝不战。高位者要建功立业名垂千古,百姓却只想安居乐业安稳度日。可百姓究竟在国家大事上还是没什么话语权的,任人宰割的命罢了。
煜王要建功立业,首当其冲地就是他们西夏。
功名和她,他眼看着他舍弃了她。可这也没什么好怨的,他们这一场姻缘,要追溯回根源,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在这里啊,累得我找了你半天。”容止不知从哪儿带着邢尘一路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嘿嘿,我跟你说一件好消息。”
“你先说说,我想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桌上的碧螺春她啜了一口,唔,没那么好喝。
容止一贯夸张,从这浪荡公子口中说出来的,必定不会是多么好的消息。不要是噩梦她就该谢天谢地烧几株高香谢谢他了。
“你先听我说完嘛,”容止猛灌了一口茶水:“我刚听几个旅客偶然之间提起,说阿鸠罗山上有佛光,是几百年都难得一见的景色。”
“等你身上的病再将养个几天,我们就上山等佛光,旅客说这次要看不着就该等几百年后了。”容止兴高采烈地说。
她瞪了他一眼:“你这脑袋除了玩还能再想点有用的吗?”
“李轻舟,你这是对救命恩人说的话么?先说明啊,你找我看病还欠我许多银子呢。”容止用手指轻敲了敲木桌子:“再说了,去看佛光也是为你着想好吗?你现在这身怀六甲的样子,也就只能去一去阿鸠罗山养一养身子,干嘛说我。”
这容止,还真是给他几分眼色便上赶着开染坊,吃多了便开始跑了。
暗暗下了个决心,她决意将无赖进行个到底。
她抬头,状似疑惑的形容:“我什么时候找你看病了?明明是你自己非要赖上来。”